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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量,拿笔勾了手电、医用药品、干电池、钳子、扳手等几项。女人挺满意的:“那足够住了,具体怎么换,退房再结。”昌东选了二楼的大房间,这旅馆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气,住一起会安全些,床不够可以打地铺,反正这一趟没娇气的人。放好行李之后,几个人下楼吃饭,点了几碗鸡蛋面,等面上桌的功夫,四下环看,发现居然有人挨桌做生意:有递本子给讲段故事的、有现场量尺寸给做衣服的,还有卖公鸡的。面上来了,叶流西把口罩往上推了推,只露一张嘴,挑一筷子面,吃得毫无障碍。昌东正觉得好笑,忽然听到前台女人尖刻的声音:“又没什么客人,看什么皮影戏!”回头一看,李金鳌拎着箱子,正讨好似地对那女人说着什么。那女人不耐烦:“对你们这类人,已经特别优待了,让你白住不错了,现在什么世道,还反过来倒贴你东西请你开戏?总之我们不请,你挨桌问问看吧,客人愿意掏钱看戏是客人的事。”昌东心里一动:“这类人”是哪类人?为什么可以特别优待,还能白住?他看向叶流西。已经成了习惯了,有什么事想找人商量,第一个想到的人一定是她。叶流西也看他,口罩褶皱着堆在鼻子上下,怪滑稽的:“要么,咱们请他开场戏?”肥唐正埋头吃得呼哈呼哈,觉得请了浪费:“犯得着请他嘛,东哥也会耍皮影戏,咱们物资是多,那也要省着点用。”丁柳居然不高兴了:“西姐想看,那就请嘛,你那小气劲儿,算我的,我请!”她一转头,叫得娇嗔无比:“鳌叔,这里。”李金鳌眼睛一亮,拎着戏箱就过来了,拴在裤带上的公鸡晃来晃去,像个没生命的装饰品。他先递册子,让选个故事,册子一掀,第一条就是。昌东问他:“是汉武帝和李夫人的那出故事吗?”李金鳌点头:“是啊,这故事是皮影滥觞,从来都是戏册第一出。”昌东说:“那就这个吧。”李金鳌收起册子,掀开戏箱做准备,昌东触目所及,愣了一下。这戏箱里,除了一块三尺生绢,一个陶埙,一个黑布口袋,居然没别的东西。这跟他的戏箱真是天差地远,他的戏箱里,各色牛皮、凿刀、成品或者半成品的皮影人物、起稿的图谱、上色的笔、融胶的骨碟……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李金鳌大言不惭:“看皮影,找我,那你们是找对人了,我现在是不行,但我祖上,那不是吹,当年都伺候过汉武帝看皮影……”他把戏箱固定到半张,生绢布在箱角上绷得平平整整,箱边缘都带黑色拉皮,拉实了扣住,恰和绢布围成一个没有漏隙的小舞台。这才拿起那个黑布口袋,扎口微松,凑到拉皮掀开的口处,托住口袋的底,抖了又抖,像是驱赶口袋里的东西进去。昌东看到一簇簇针尖大小的幽绿色,晃悠悠进了小后台,幕布后一团莹莹的光亮,像飘摇的鬼火。小咬?昌东心跳得厉害,一直盯着幕布看,李金鳌拿过陶埙起了个调,埙音很低,浑厚中带几许沧桑,幕布后明暗变换叠加,渐成一道迤俪不绝的长城剪影,有个身材窈窕的女子立于城头,两手掩面,摇摇欲坠。叶流西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我让柳再加几个菜,上点酒,待会灌醉了他套话?”昌东点了点头。叶流西朝丁柳勾了勾手,等她凑过来之后,附到她耳边正要说话,目光忽然落在李金鳌腰间那只倒挂的公鸡身上。那只鸡不知道什么时候睁了眼,正在看她。第53章蝎眼妈的看什么看!叶流西一眼瞪回去,那只鸡很镇定地把目光移开,又把眼睛闭上了。李金鳌一曲吹毕,眼前所见尽皆涣散,虽然只是一方画幅,但因着演绎生动配乐凄婉,倒也让人心里激起些许苍凉。看书看画,听戏听曲,能激起点共鸣就算不白费。昌东加了张凳子,请李金鳌一起吃饭,加的菜都是萝卜土豆花生米,难得有点rou丝杂陈其间——不是不想下血本,实在是捧着钱都没处买,李金鳌显然很理解,理解中又生出几分感激来,客气了几句就上桌了。丁柳在边上劝酒,这是她强项,一口一个“鳌叔”,一杯一句“你好厉害啊”、“皮影耍得好好看哦”。人一旦上了年纪,就特别喜欢收获小字辈的崇拜,李金鳌让她捧得飘飘然,几杯酒一过,舌头就有点大了。昌东给他斟酒:“我从前也看过皮影戏,但耍得这么像的,还是头一次见。”李金鳌说:“我懂我懂……那种像提线木偶一样的是吗?”人一旦喝大了,做什么都肆意,李金鳌两臂张开,生硬地上摆下动:“只有关节能动,木不愣登的,耍这种的也有,市集上常见,不入流。”昌东苦笑,觉得这打脸是自找的。李金鳌撮两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嚼:“就拿这故事来说,汉武帝见到幕布后李夫人的影子,怆然泣下,还给了术士无数赏赐,那场景得多逼真?牛皮刻的人,耍线杆带着才能动,汉武帝能被蒙到?”肥唐也积极发言:“可不是嘛……我以前也纳闷呢,心说皇帝怎么看个皮影戏还当真了,现在才知道,是我没见过高人出手。”李金鳌说:“不不不……”他虽然得意,倒还没忘形:“我还是差远了,惭愧惭愧。”说着咣啷一声,扔了块腰牌上桌面。那块腰牌铜质,生满铜绿,形状像片瓦当,上头曲曲歪歪的篆字早已被磨得半隐,肥唐还想拿起来细看,李金鳌已经先说话了。“方士牌,我老李家,不是我吹,当初伺候汉武帝看皮影的人叫什么?李少翁!我姓什么?李!”肥唐觉得这名字特耳熟:“这李少翁,是不是被汉武帝杀了的那个?”史载,李少翁招魂之后,汉武帝封他做了文成将军,过了段时间,觉得这人故弄玄虚,就把他给杀了。李金鳌眼睛一瞪:“胡说八道!怎么会杀了,那叫进关!我老李家不进关,哪来的皮影队啊。”他端起酒杯,蓦地悲从中来:“可惜啊,我祖上这支姓李的,不争气,皮影术的绝学,只学了皮毛……要是得了真传,我现在,也有铁皮车坐……”他打了个酒嗝,杯里的酒扑了满手,大概是觉得可惜,低头去舔。昌东不动声色:“你说的皮影队,就是来往关内外的九人商队吧?”李金鳌嘿嘿笑,顿了顿冲昌东挑大拇指:“开铁皮车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