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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辛硬是领着军士们将岐军顶在城外,几番厮杀,尸体堵塞了城门口。最终岐军兵败,残部仓皇逃回。腹地征调来的民夫今日正午会到达,打扫这个炼狱般的战场。经此一役,岐军两万多人几乎全灭于鹿野、桐庐城下,就算有楚国的援助,一时间也难再向雍国发起大规模的进攻;更何况,北部的边境上还有魏国在不停地找他们麻烦。昨日那将领彬彬有礼,与我寒暄了几句,便道:“昨夜抓了个人,今日一番审问下来,觉得您会感兴趣,不若现在就将此人交给您处置。”待军士将那被捆得结实的人带上来一看,我便郑重向那将领行礼:“雍国必有重谢!”将那人押回营中,我简直抑制不住心中恨意,几乎将椅子扶手捏碎。温瑞闻得消息,赶过来一同审问。洛丰平被反剪双手,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神情却并不见怎么慌张。我全身紧绷,说不出话来,便由温瑞来问话。洛丰平并不隐瞒,将历来洛家所为一一道出,从前煽动容烨亲自出征,在桐庐之战时调开容烨的卫队、看他被刺中坠马,封锁雍国前方战败的消息、接应岐军一路攻到秣陵……随他说着,从前那些场景又历历在目,我攥住剑柄,手心全是汗水。温瑞冷静问道:“洛丰平,你洛家在雍国三代为相,位极人臣、权势遮天,当时你还与长公主定下了婚事。放着如此权势不要,去勾结岐国,对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处,难道岐国能给你们的比这些还要多么?”这也是我想不明白之处,自岐国攻破雍国,并未闻得洛家受到多大的重用;除非也能官拜相位、与王室结亲,否则又怎能与洛家在雍国的待遇相比?洛丰平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好处?纵有什么好处,又怎能与当初洛家在雍国的地位相较?你们想必也听闻,洛家是雍国叛臣,在岐国人人轻视。我祖父前年就过世了,我不过是跟在岐人后面的一条狗。”温瑞怒道:“那是你们咎由自取,背叛主公,做人不成反做狗!”洛丰平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到底谁才是叛臣,你宁氏莫非忘了?!”我心里咯噔一声,问出了从前闪现过的猜测:“你,洛家,是大膺旧人?”洛丰平昂起头来:“不错!我的祖姑婆,便是从前大膺皇帝身边的医女。你宁氏今日守住了鹿野,以为很荣耀么?从前,你宁氏背叛大膺皇帝时,便是在这里,眼看着自己的君主死在战场的!”温瑞显然并不知道还有这段历史,一时懵住了。我冷笑道:“不错,从前我宁氏祖上确实不光彩,但多少年过去,百姓已在此安定生息,难道为了一己私怨,就有理由叫生灵涂炭?!更何况,若论对大膺的罪孽,岐国王室当初杀入庆都、屠尽大膺皇室,难道你就能容忍?!”洛丰平也阴森笑起来:“所以,你们与岐人现在不是正在相互残杀么?雍宫已被烧了一次,只要再打下去,终有一天岐宫也会被烧,让你们也尝尝这宫殿焚毁、王室被屠的滋味!哈哈哈!还有楚人,哈哈哈,都会轮到,都会轮到!”很久之前,在雍宫时见他,他还是个眼露华彩的俊秀世家青年,如今看着这扭曲刻毒的面孔,我只觉齿冷。温瑞在旁听出了个大概,气愤道:“疯子,你们洛家全是疯子!”洛丰平嗓音嘶哑:“疯子?不错,当初我祖姑婆目睹皇帝战死,自己被乱军糟蹋、充作营妓,确实变成了疯子。洛家一门在庆都被攻破之时,全族男人被斩首,女人都被□□至死,血浆铺满了整个宅院。我祖父当时尚且年幼,被藏在枯树之中,也几乎吓疯了……哈哈哈,不错,我们就是疯子!”原来,洛家从三代之始,就怀着报仇的计划而来。冷冷的风吹进了军帐,四下寂静无声。我瘫坐在椅子上,忽然问道:“所以你亲手杀了少曦?”亲手杀了那个曾经心醉于你、在出征之前深情望着你的女子?似被刺了一刀,洛丰平声音低下去,似隐含着痛楚:“她中了荣昌公主的圈套,被抓进了岐人军帐……岐人,要对她不轨,她……她就那么看着我,眼睛那么平静,让我杀了她……”他忽然又歇斯底里地笑起来:“所以我冲上去杀了她,一剑穿心!她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死了!真是痛快、痛快!哈哈哈!”他近乎疯狂地仰天大笑,直笑得几乎喘不过气、笑出了眼泪:“就是那样!我杀了她!”温瑞脸色煞白。我战栗不止,再听不下去,近乎虚脱地挥手:“将他押下去关好,带回秣陵,在王陵前处死。”温瑞缓缓地蹲在地上,抱住了头:“殿下,难道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咱们雍国,就是这么来的?”我自己尚未从震惊中缓过来,过了好一会,才稳定心神,勉强答道:“不错,我也是在魏国才知道,宁氏先祖,确实是害死膺哀帝的叛臣。”温瑞摇头:“不,怎么是这样?历代先王,都是睿智开明、爱民如子,所以咱们雍国才成为诸国中首屈一指的富庶之地。我温氏,从来对国君都是从心里仰望敬服的……怎么是这样?!”他还是个少年,历经艰难,好不容易辅佐新君复国,想必是靠坚定信仰撑过了这些年。如今乍然得知这些,心中惶惑在所难免。我揉揉眉心,安慰他的同时,也努力整理自己的思绪:“他说的那些是真的,历代国君睿智开明也是真的。大膺覆灭已过去了六十多年,难道因为这段旧史,如今我们就要放弃雍国?就算雍国覆灭、再死多少人,大膺也不可能再回来。”我将他拉起来:“正是因为从前犯下了罪行,如今才更要将雍国治理好,让治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如此才勉强算是为前人赎罪。我是这样想的,你觉得呢?”温瑞看着我,原本迷茫的眼神渐渐清明:“殿下……”我拍拍他肩膀:“待回去后,将这些都告诉枳儿吧。从前王室隐瞒了这段旧史,以至于我们对此没有提防;今后便让后人都知晓此事,虽不光彩,但还是坦然吧。”温瑞看着我,还是有些发愣。我笑道:“怎么?难道说你不愿再辅佐国君了?”温瑞耳根一红,低下头去:“当然不是,今日殿下这样说,臣更加想为国尽忠了。臣一定要像温氏历代前辈一样,对国君忠心不二,毕生尽力辅佐。”我点头:“以后的雍国,就靠枳儿与你了。”温瑞补充:“还有殿下您。”我哈哈大笑,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待他退下,我长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