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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舟侧畔】(3)

    2022年3月31日

    第三章·古冢之人

    李文命绝,其母丧子,妓之。

    夜枭啼叫,阵阵蝉鸣。

    彭怜慌不择路撒腿狂奔,直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才停下来喘息。

    他无法想象,一旦被师父抓住自己的偷窥行径,会受到如何严厉的惩戒。

    平常读书写字稍微有点不对就要被罚担水噼柴,再严重甚至还会被打屁股,想起师父那根精钢戒尺,彭怜不由得一阵心惊胆寒。

    他见机得快,想来师父不会发现是他,这会儿跑出了这么远,师父大概也不会追来。

    彭怜四下观瞧,却发现这里是他从来没来过的地方,仍在山里,离道观距离却有些远了。

    看着地上的黄土,彭怜知道这里原来应该是一片空地,只是林木茵茵、荒草及膝,显然多年无人打理,早已荒芜不堪。

    空地中央,一座青石堆砌而成的小丘吸引了彭怜的目光,那青石堆砌得颇为杂乱,石缝间也是杂草丛生,不细看根本难以发现人工堆砌的痕迹。

    彭怜拨开杂草绕行小丘一圈,这才发现异样。

    小丘由黑白两色乱石堆就,泾渭分明,乱中有序,不是他精研道藏,怕也难窥其中奥秘。

    小丘占地广大,如果他猜的不错,黑白二色上面当有两只异色鱼眼,取的正是太极图两仪四象之意。

    有些摸不清眼前这座小丘的路数,彭怜心中好奇,多少驱散了些被师父抓个正着的恐惧心思,他想看个究竟,便爬到高处断崖上,想要从上面看一眼,验证自己所思所想。

    断崖高约丈余,自上而下望去,那小丘果然如太极图一般,太阴之中藏着少阳,太阳之中藏着少阴。

    「看什么呢?」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我看看这是不是个太极图……」

    彭怜习惯性的回答,随即惊觉不对,猛然后退跳开。

    他却忘了此时所处乃是断崖,一丈多并不算高,但下面怪石嶙峋,真要掉下去,也是会摔坏的。

    一支莹白大手闪电伸出,抓出彭怜胸襟用力一扯,将已然身在半空的少年直接拽回扔在断崖之上。

    彭怜面色惨白,看着眼前彷佛鬼魅一般的男子,牙齿咯咯作响,已然怕到极点。

    「你很怕我?」

    男子负手身后,一张白得瘆人的脸旁突兀探了过来。

    彭怜「啊」

    的叫了一声,不知道算是答复还是下意识的叫喊。

    眼前男子一头白发及膝,一身白衣胜雪,面容一样的惨白毫无血色,想到下面那座荒冢,彭怜更加害怕起来。

    「我是人非鬼,你莫吓到了。」

    男子转身高举双臂,深深呼吸一口,轻声道:「今日恰逢满月,此时出关又遇见了你,冥冥中果然自有定数……」

    「你……你是人?」

    还没从见鬼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听到对方说话,彭怜不再那么害怕,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当然是人,看,我是有影子的,」

    男子指了指地上月光投下的身影,笑道:「人鬼殊途,哪里那么容易被你见到鬼?」

    看着地上的人影,彭怜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有空打量起对方的相貌来。

    男子一头白发,面容却并不如何衰老,看上去彷若三四十岁,除了惨白有些瘆人外,竟然称得上英俊潇洒。

    男子也在细细端详彭怜,半晌后说道:「我刚才救你时,感到你身上有道家功法,你师承何人,可是玄清门下弟子?」

    「我是玄真道人的记名弟子……」

    一想起玄真师父,心存敬畏之余,彭怜心中泛起一阵火热。

    「玄真?没听说过……」

    男子挠了挠头,「不管那么多了,你既然有道门功底,那你我相见便是有缘,你坐下来,听我跟你细说从头。」

    「我……我要回去了,太晚了,我娘亲知道了会……会生气的……」

    彭怜心有顾虑,他偷窥师父和母亲蝶戏,这会儿要不抓紧赶回去,那就基本做实了偷窥之人是自己了。

    「不急不急,耽误不了你多大功夫,」

    男子在崖边坐下,好整以暇道:「山上这玄清观,是我师祖所建,传到我手中,已是第七代……」

    「我游历天下,遍揽群书,所为的不过是白日飞升,那年我孤身远赴海外,寻得失落道经十三卷,其中有一篇,便是证道……」

    「我避世而出自建枯冢,潜修三十余年,终于得窥堂奥,道法将成之际,忽然心有所感,」

    男子仰天望月喟然长叹,「我掐指一算,才知我寿元将近,天不假年,大道终成泡影!」

    他转过头来看了眼彭怜,愁闷神色一扫而空,朗然笑道:「偏偏我一出关就遇见了你,还是个道家门徒,一身功底与我同出一脉,果然天意昭昭,不负我百年光华!」

    看彭怜一脸迷茫,男子开心一笑,「傻孩子,还不快点拜师?我这一身道门修为还有这些年我所思所得,都要一并传授给你!」

    「可我……我有师父了呀……」

    又想到玄真,彭怜心中又是敬畏又是火热,想让他另拜他人为师,实在

    是做不到。

    「不拜师也罢,但这本领你却是要学的,」

    男子无奈摇头,「你师父我既然都不知道,那想必他也是我的徒孙辈,如此你叫我一声师祖,却也不算占你便宜,从今夜起,你每晚亥时来此,我将我这些年潜修所得一一传授给你……」

    「可我……」

    「可什么!我什么!」

    男子忽然暴怒起来,「我寿元将近,能否活到下次月圆都未可知,道门传承,事关重大,岂可如此推三阻四?」

    「我是怕师父责怪……」

    彭怜说出了心里的顾虑。

    男子起身一挥袍袖,说不出的诡异阴森,「怕的什么!你师父在这里,也要叫我一声师祖爷爷!我传授你功法,他敢说半个不字?」

    「那……」

    「闲言少叙,时间宝贵,你且坐好,听我为你传道!」

    男子当仁不让,一挥袍袖让彭怜坐好,便开始讲述起来。

    「你有道家根基,我便从筑基一道说起……」

    男子娓娓而谈,见解之精妙,辨析之深刻,完全是彭怜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即便是玄真师父在此,怕也是要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自幼通读道藏习练功法,对道家学问研修颇深,此刻听来,竟有醍醐灌顶之感。

    初时他还心存顾虑,不能全心投入,随着男子越讲越深,他渐渐也被吸引,遂将平时积累的疑惑一一问出。

    男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尤其对他提出的问题更是喜不自胜,连说捡到宝了,能够将一身本领传给如此天赋出众的后辈,实在是祖师爷庇佑云云。

    一老一少一问一答,不觉斗转星移,天光渐白。

    「今夜到此为止,明晚你再来,我教你淬炼心魂之法,只需一夜,你便不会再如今夜这般恐慌失据了……」

    男子话一说完,一振袍袖纵身跃下,落入阳鱼鱼眼之中。

    彭怜如痴如醉,一下子学到的知识太多,每一个都够他回味良久,如此多的知识一次学来,直让他神思不属、意乱神迷。

    目睹师父母亲反差蝶戏,他都没有如此不堪,此刻却如同畅饮醇酒醉梦正酣,陶陶然不知所在,熏熏然不知所往。

    好在他记性过人,循着来时的路回去,倒还不至于迷路。

    蹑手蹑脚回到房中,母亲仍未回来,彭怜松了一口气,回到榻上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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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他先是亲眼目睹了母亲和师父的yin戏,又大半夜撞鬼,学了一堆从没听过却明显极其有益的学问,此刻身心俱疲,几乎一挨枕头便即睡着了。

    但与平日不同的是,他往常需要打坐良久才能入定,此刻却只是几个呼吸间便凝定下来,四肢放松,神态安然,已然是最深的入定神态了。

    房门「吱呀」

    一声响起,一道倩丽身影走了进来,天色将明,屋中有些晦暗,女子轻轻走到榻前,低头看了看少年,看他睡得香甜,这才松了口气,在他身边缓缓躺下,也沉沉睡去。

    一夜酣眠,彭怜睁眼时已然天光大亮,母亲体香犹在,却不见人影,想来又是早起准备早饭去了。

    彭怜壮着胆子走进厨房,和往常一样给母亲打下手。

    「怜儿昨夜睡得可好?」

    岳溪菱动作熟练,轻快麻利,将和好的面团摆到蒸笼上,蒸熟了就是一天的吃食。

    「睡得很好……」

    彭怜有些不敢看母亲,依然是麻衣木钗,依然是温和慈爱,但他再看母亲,却已不是从前样子了。

    想着麻衣下那傲人双乳和白嫩肌肤,想起昨夜时母亲那风流妩媚动人体态,想到母亲在师父的服侍下婉转娇啼放浪形骸,彭怜身体一下子有了反应,他赶忙蹲下身往灶中填火,遮掩此刻尴尬情形。

    不过他说的倒是事情,昨夜他虽然半夜未眠,又在山里狂奔不止,一觉醒来却并不觉得疲惫,身体暖洋洋的极为舒适,一点异常都没有。

    他挑水上山都没有像昨夜那般累过,却只睡了两个时辰便完全恢复甚至更好,毫无疑问,是昨夜那男子面授机宜之功。

    相由心生,道由心证,长久以来的思索和困惑一经解惑便茅塞顿开,随之而来的便是功法上的大进,彭怜由此才明白什么叫当头棒喝,什么叫一语惊醒梦中人。

    那种豁然开朗、心怀大畅的通透感觉,是他从来没体验过的,短短一夜之间,rou体、心灵上的变化便天翻地复、判若云泥。

    穿过薄薄雾气,岳溪菱明显也注意到了儿子的变化,看着气度更加凝定、更加内敛又更加自信的儿子,她明显一怔,随即欣然笑道:「确实,我的怜儿真的长大了!」

    母亲莫名其妙的话语让彭怜心中「突」

    的一跳,他不敢看布衣裙钗却依然美艳动人的母亲,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厨房。

    饭堂外,玄真步履悠悠而至,一样的宽袍广袖,一样的风轻云淡,只是看在彭怜眼中,却

    又多了一丝不一样的神采。

    那宽大道袍随风摇曳,步履之间隐见傲骨峥嵘,丝丝缕缕纤毫毕现,不是仔细观瞧,怕是难以看清那天青色道袍上的两粒细微凸起。

    彭怜一夜之变,宛如重生再造,此刻面对恩师,除了略微紧张外,那份敬畏已然冲淡许多。

    只是他恭敬依旧,侧立行礼,与平时无异。

    玄真于他身前无声伫立,静静看着眼前少年,爱徒才十四岁的年纪便已高出她半头,假以时日定然还要再长,想着曾经的总角少年会长成翩翩浊世佳公子,她无声轻笑,饶有深意看了眼彭怜正色吩咐道:「昨日说的事情你别忘了,今日起就要刻苦读书,不可荒废学业,可记住了吗?」

    「记住了,师父。」

    玄真微笑点头,径自进了饭堂。

    彭怜轻吁一口气,不管母亲师父如何窃窃私语,径自回房做起晨课。

    晨起读书、写字、练拳,是他风雨无阻坚持七年的必修课,风霜雨雪从未间断,今天也自不例外。

    多年来,这些早已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和洗脸刷牙一样,习惯成自然。

    堪堪打完一套拳法,南华已经在远处喊了起来,「怜师哥,开饭啦!」

    彭怜会心一笑,每日里南华师妹如此叫喊已成常事,要是有天听不到,怕是饭都吃的不香了。

    进了饭堂,饭菜早已摆好,依然是白粥馒头加上几道咸菜。

    「中午炖些鸡rou吧!」

    玄真缓缓喝着白粥,扫了一眼三个徒儿,对岳溪菱道:「山下佃农送来被猛兽吸了血的公鸡,几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日里跟着你我这般粗茶淡饭,别耽误了长身子。」

    「耽误什么?」

    岳溪菱莞尔一笑,「前些日子才吃的羊rou,就这两天你要打醮,这才吃的清淡一些,平日哪里短了他们的嘴了?」

    玄真轻轻点头不语,南华却道:「姨娘,有鸡腿吃吗?」

    岳溪菱温柔笑道:「当然有的!一会儿姨娘就给你炖上,中午你们一人一个鸡腿吃,如何?」

    「谢谢姨娘!」

    「我不要,姨娘不用给我留。」

    明华轻声说了一句,放下碗筷,便是吃饱了。

    彭怜握着一个大馒头,感受着腾腾热气和柔软触感,脑海中早就神游万里,将其与昨夜所见联系到了一起,尤其母亲近在咫尺,看着那麻衣下高耸的胸脯,身体的某个位置又不安分起来。

    「师弟,你吃饱了吗?」

    明华吃的也极少,像极了师父玄真,她放下筷子静坐片刻,看彭怜仍旧没有结束的意思,便问了起来。

    彭怜吃得慢又吃的多,自然没那容易吃饱,尤其昨夜体力消耗过大,这会儿已经吃了三个馒头,第四个也吃了一半,闻听明华问起,有些不好意思道:「还……还没,我再吃两个,便……便差不多了……」

    岳溪菱捂嘴轻笑,冲明华说道:「你师弟每天又是干活又是练功的,吃的是多了一些,你师父也不让他快吃,自然要慢一些,你别催他……」

    玄真侧目白了岳溪菱一眼,却是没人注意。

    明华俏脸一红,「姨娘,我没催他,就是一会儿我想找他帮忙去经阁找书,所以才问的。」

    她转过头对彭怜说道:「那你慢慢吃,我去经阁等你。」

    彭怜忙不迭点头,看了眼师父,识趣的继续慢慢吃了起来。

    如此一来,他就又是最后一个下桌,好在玄真吃了碗粥就走了,他最后一个馒头吃得快了很多。

    「这孩子,怎么每次吃馒头都要捏的这么紧实?」

    岳溪菱看着儿子吃馒头的样子,不禁喜爱非常,眼见着自己的骨rou从一个那么丁点儿大的小人长成如今男子汉的模样,心中那份骄傲每每溢于言表,丝毫不加掩饰。

    彭怜面色一红,他原本吃馒头就喜欢将馒头捏实再吃,因为母亲蒸的馒头实在是如此蓬松香软,只是经过昨夜一幕,他将这大白馒头和母亲的酥胸联系在一起,再捏揉时便有了另一番感受。

    正主就在面前,他自是不敢宣之于口,讪笑一声,狼吞虎咽喝了碗中残粥,便要起身帮母亲一道收拾碗筷。

    「快别沾手了,明华让你帮着找书,都当着你师父面说了,那就肯定是实在找不到了,」

    岳溪菱拦住儿子不让帮忙催他快走,「快去帮她找了书,然后去做功课,不然你师父又该骂你了。」

    彭怜无奈点头,他以前总是不理解为何母亲与师父如此相处,经过昨夜一番所见他才有些明白,母亲和师父在一起,无异于俗世的夫妻,所谓严父慈母不过如是,只不过师父是个女子,便有些让人难以猜透罢了。

    只是母亲一番动作,那胸前高耸无意中顶在他的手臂上,一瞬间的触感让他窘迫不已,心慌意乱之下匆忙离去,差点撞在门框上。

    「噗嗤儿!」

    岳溪菱明显注意到了儿子窘态,掩嘴轻笑,眼神中满是溺爱。

    忽然响起昨夜回来时玄真所言,她不禁俏脸一红,暗啐一口,这才收了碗筷、擦了桌子。

    一番忙碌过后,她忽然莞尔一笑,轻声道:「若真如此,倒也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