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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算是暂时缓和了这突兀的紧张气氛。得力干将携佳信而来,泰平帝脸上的喜色压都压不住,方才开宴前,沈炳文在御帐里亲口允诺,刑部尚书一职将由他这个皇帝来定夺,纵使最后选定了黎焕中,内阁也绝不敢有丝毫违逆的意思。沈炳文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泰平帝恨不得放声长笑再把玉玺扣在那老匹夫脸上,来平息他这么多天受的闷气。天际光亮渐沉,赵秉安身披斗篷,率军而至,那黑压压的铁蹄,像极了当初黄沙军团攻入太庙的样子。泰平帝神思一窒,胸腔里咚咚的敲起了小鼓,过去好一会儿,他才把那股战栗感从心上驱离。兵权是他亲口授予赵秉安的,赵氏一族这些年除了兵马司那点小把戏一直十分安分,南郊武勋虽与赵家往来密切,但内部各股势力也缠斗的厉害,不可能将首领位置让予武道中断的永安侯府,关键是赵秉安从没在御前开口诉求过兵权,甚至当初的漠北兵符都献得十分果断,这种种迹象都表明明诚没有不臣之心。普天之下,如果要让泰平帝选出一个最信任的人,那非赵秉安莫属。这个他从孩提时代便拉拢到帐下,一直竭心栽培的肱骨之臣。他们两个携手,一起度过了许多难关,不论泰平帝落魄还是荣耀,赵秉安都无怨无悔的追随在他身后,除了感情用事这一条,赵秉安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完美的臣子。连下三道口谕催请,这待遇比顾椿都要过分,泰平帝清晰的感受到了心腹爱将的怨气,关键是当事人根本没想掩藏,就这么直白的袒露了出来。想到这,泰平帝心头的悸动终于完全平复,明诚在对自己人的时候确实就是这样至情至性,不设防备。明诚最后还是按时赶到,这是不是说明在那小子心里他这个君主还是比后院女眷重要得多。脑补完一切的泰平帝疏解了自己的别扭心思,高高兴兴的让小黄门把赵秉安诏到宴上来。话说这篝火晚宴图的就是个气氛,偏内阁那一张张老树皮怂拉着脸,这不诚心捣乱吗。南郊一脉系出黑云,许多带兵的将领彼此之间都是二大爷的关系,故而赵秉安一下马直接让那些少年子弟卸甲,任其冲进火堆里勾肩搭背。这些都是皇帝赏的新爵,是在太庙之变中为新帝出过力的,个个都拽得不行,临来之前还特意在甲胄之下穿了一层斗牛皮,就想显摆给这些亲友们看。武将们拼死累活的杀敌为的什么,不就是加官进爵、光耀门楣吗,原以为去北疆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结果反倒被窝在京城里的这些软蛋捡了漏。旁人不说,就是黑云一系的高阶武将看着徐达那个小崽子身上三等子的褂补时,都觉得暴殄天物!江夏侯府的小六是最没出息的一个,军中大比向来连冠军榜的前一百都进不去,如今也人摸狗样的混成爵爷了,这老天爷真是不长眼。真是没法不眼红!师芎还好些,好歹这些人都是黑云麾下出去的,郭涔与靳啸隶就不行了,北郊兵马在皇室接连的几场变故中一直按兵不动,等到泰平帝即位,他们不仅一点油水没捞着,还被定海侯、江夏侯等人挤兑的不轻,毕竟军中好位子就那些,人家在御前得用自然就得让给人家,你没法说理。泰平帝招手把赵秉安拉至跟前,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这里面什么意思,君臣之间都很清楚。泰平帝不问顾裳是怎么惊马的,他也不问皇后到底在宫里做了些什么,赵秉安到了,那些事也就不值得再追究了。皇帝给的脸不能不要,赵秉安顿了一下,卸下脸上疲惫的笑容,随后一仰而尽。邵柏博在席间捏着酒杯,阖目掩藏着眼神中的不屑,新帝也忒是脸大,以为这区区几下做派就可以让赵秉安释怀,呵,看来在他心里,赵秉安的地位可是比皇权差一大截儿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他这帝位是赵秉安给他打下来的,看来登基这几个月让他浮躁的太快,还没做到政由己出呢就想着过河拆桥了。看着吧,赵秉安最是敏感,新帝的龌龊心思若是被其发觉,那乾清宫的最后一块碍脚石可就不见了。邵柏博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展开自己的布局,夏榔憋在三清观里许久了,是该把那条老蝎子放出来溜达溜达了。酒酣意迷,婀娜多姿的舞女们拾级而上,摇曳着扶柳般的腰肢在肆意抛洒着媚眼儿,泰平帝好像是有点喝多了,竟拉着赵秉安的手大声宣讲中前朝先祖们的文成武功,到了先帝的时候,说话已经不利索了。“当年国库空虚,朝廷连骁骑营的编制都填不满,现如今,我大朔风调雨顺,丰谷满稻,再多的骏马都养得起,呃……,朕要,大力充实军备,让我骁勇儿郎驰骋北疆,荡平玉楼八百里!”“圣上英明!”武将们群情激昂,对新帝的印象立时无限拔升。肯给他们掏银子的皇帝都是好皇帝,管他杀了多少人呢,反正刀又没架到他们脖子上。三大主帅虽然心里还存疑虑,可对于新帝这份“剖白”都是十分满意的,充实军备,这可是北疆将士几十年的心愿。以大朔目前各大军团的实力,只要后方补给充足,别说玉楼外八百里,就是外蒙也不是不能打,只要国库敞开,他老师哥几个就敢把北疆靖平喽!可惜,内阁指定不会答应。不管朝廷有钱没钱,对于军费的克扣都是一如既往,除了像铁河、屯疆那样在西北自立山头,否则他们真的是活不下去。内阁的脸色已经铁青,尤其苏袛铭,差点一捶把桌板捶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个道理皇帝到底知不知道!就盯着国库里那点银子,他就没想着国家那么大,边边角角都要花钱,这些负担都是要摊到老百姓头上的。一旦北疆的口子撕开了,那就是个几十年都填不满的无底洞,届时朝廷怎么办,一层层刮地皮吗!赵秉安听着泰平帝的说辞,脸都麻木了,种种大局,在这位新帝眼中只怕都不如他的皇位巩固来得重要。明明他们商量好的是在北疆军备问题上让三大主帅略尝甜头,可事到如今却成了全力支持,若说泰平帝无所图谋,赵秉安是不信的。宴会一直闹腾到子时,众人才依依不舍的退去。篝火旁遍地都是醉鬼,奴才们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索性随便抬到行营里,等他们酒醒了自然会各回各窝。御前侍候的人和赵秉安一起把泰平帝架回了龙帐,人根本没醉,自然很快精神就抖擞了回来。不多一会儿,姚鼎诚也被诏了过来,他是大将,按理说不该这么深夜密诏。赵秉安安静的饮着醒酒茶,对泰平帝频频投过来的眼神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