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暴躁女主在逐渐变成温柔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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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三日功夫,两人就披星戴月的穿过兰田小镇,长城一驿,终于是到达了南国国都,百花。 既然国都命名为百花,自然城如其名,入城之后处处见花,虽时过秋令百花凋零,但满城的海棠与秋菊正开得热热闹闹,街上闻到的都是淡淡花香,沁人心脾,教人不禁想在这花香中睡一晚才好。 两人在瑟瑟秋风里辛苦奔波了三日,那点粮食糕点基本都被夏忘吃得一干二净,楚辞身为一个被胁人质自然得不到多少善待,没怎么吃过苦的身骨本就脆弱,一身袍角也糟烂不少,寒风刮过袍角都能在他衣服里转个弯,因此不可意外的,才一入百花就发烧昏了过去。 等到他再昏昏糊糊的醒来时,难得看见的不是斗大明月,荒街冷巷,而是纱帐床帏,软香柔铺,他红着脸往外一转,便见一袭白衣坠地的夏忘正坐在窗边软塌发着呆。 每次他一醒来,就会看到她总是这么发着呆,他不禁认为这人其实根本没有睡过觉,每时每刻一旦不在赶路时就会陷入发呆。 可一个什么记忆都没有的人,便如一具空空如也的木偶,即便发呆又能想些什么呢? “咳咳咳…咳咳……” 夏忘应声幽幽回头,见到床上的人捂着嘴虚弱的低低咳嗽,眉眼一动,便起身下榻,走到床边高高在上的俯看他:“醒了?” “这是,在哪?”楚辞从被窝里挣扎坐起身,脸颊红的像是抹了胭脂,“我昏了多久?” “三日。” 答了他,夏忘看他还算恢复的不错,扭身翩然离开,又坐回了窗边继续发呆,只撑着下巴慢慢道,“你昏了足足三日,一次未醒,我还以为你是要死了。” 床上的楚辞也不指望她会心软照顾害病的自己,坐起来后看身边有一碗早已冷掉的汤药,也不管有毒没毒,便抖着手腕端起来几口咕噜灌下。 她要是能心软早在之前带着他爬坡涉山的时候就心软了,又怎会任由他那时昏倒在荒山野岭上也不动他一下,直到他来日苏醒又逼着他一具伤躯继续行走。 他甚至明白,若是他昏了的那一夜恰好有野狼野狗来了,怕是夏忘就会任由它们把他叼去分尸,若是后面还能把他的残骨捡回来挖个坑把他埋了都是她的仁慈善心了。 喝完药,楚辞的脸还是红彤彤的,周身无力,只得靠着床头软枕,嘘声嘘气的道:“你就这么盼着我死?” 夏忘没有回答,仍是双目无神的望着窗外,似乎还没从自己的沉思中彻底回过神。 楚辞只当她是默认了,无谓的笑了一笑,便靠着床头虚虚喘了一口热气,眼瞳深沉如海浪撞岸,低低道:“盼吧……反正盼着我死,想要我死的人又不少你一个。” 可是光盼着,想着有什么用呢,他不想死,就谁也不能让他死。 直到此时,那厢远远坐着的夏忘才像恍然回过了神,头也不曾回,只缓缓道:“我没有盼你死。” 床上的楚辞扶着剧烈起伏的左胸喘了两口粗气,脑子被烧的一塌糊涂,也是反应的有点慢没能听进去这话。 而等到他反应过来错愕看去时,窗边的夏忘还是保持着发呆姿势分毫未变,侧脸安谧如岁月沉淀,细碎温暖的阳光落在她肩头,发上,宛如一具披着金光的玉雕石像。 不知为何,看着这时的白衣女子,竟是奇异的教人心安,楚辞便扶着胸口,靠着软枕,侧眼愣愣望着窗边人,而窗边人就望着窗外的不知名远处,从始至终的没有动过分毫。 两人就保持着这幕直到夕阳西下,夜色降临,有人踏步进屋一眼看到昏睡三日的人终于醒来,还能稳稳坐在床头便喜色蔓延嘴角,快步上前叫唤道:“诶,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来本大爷就要把你抬出去埋了呢!” 楚辞这才抽了心,瞥向那进屋就大声吵闹的青年,见他身着锦衣绒皮,珠冠玉底,一身贵族子弟的打扮,年纪又轻又闹,便知十之八九是这人把他救了回来。 那华衣青年大步走到床边,探头探言的把他打量了一番,又摸了他额头一把,才是眉开眼笑的在床边坐下:“你家娘子真是厉害,开的药你吃了果然就好了大半,额头的烧都褪不少呢!” 楚辞一怔,他口中的娘子肯定是指的夏忘,毕竟这一路行来没少人误会他俩是夫妻,这样也方便他们行走,便没有特意解释过。 只是药……他低首扫了眼那碗被他喝干的药碗,那药看着苦涩难入,却少见的没有多少苦味,所以他几大口就干脆喝了下去。 他这些年没少喝药,对苦药总有些排斥,是以他喝药总是要多费些力气的,这次倒是喝的格外轻松,他当时喝着还惊诧了会儿,想着以后可以把这个药师带回去养着。 楚辞犹疑的指了指窗边的夏忘:“她开得药?” “对啊!”那华衣青年笑眯眯的颔首,“那些庸医给你开的药不论怎么灌你也喝不下去,还是后来你娘子随手写了幅药方拿去煎了,今早才给你喂下一碗,下午你就醒了诶!真是神了!” 楚辞脑子晃了一晃,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他又想起刚才这人开口说的那句话,心头都不禁了复杂两分。 那华衣青年可不管他多少复杂,转头对夏忘招呼了一声:“诶,美人娘子,你夫君醒了,你不过来瞧上一瞧啊?” “既然醒了就死不了,我过来看不看又有何异。”夏忘也不生气他的称唤,余光都不舍这边半分,声音冷的像是月光洒地,“你们聊你们的,不需管我如何。” “这美人娘子就是嘴硬。”那华衣青年凑在他耳边嘿嘿一笑,“你昏迷这三日,都是她一直在旁边守着你呢,叫都叫不走呢。” 楚辞听完,心想那是因为她想一旦确认自己真的命归黄泉她就重新找人,或者是怕他耍诈逃跑,总归不是真心担忧他死了。 但他当然不能说出实话,便只是虚虚笑了一笑:“在下名叫楚三诗,与妻夏忘入百花城做生意,此番落难多亏公子相助,此等恩情在下深记于心。” “嗨,多大点事,本大爷就是动动嘴,没费啥力气。”华衣青年拍着胸膛,爽朗大笑道,“要不是你刚好摔倒在本大爷的轿前,让本大爷正好瞧见了你的那美人娘子,才没闲心来管你死活!” 合着自己被救还是因为夏忘。 当初她倒是说对了,这一路上都是各种人在帮着她,也不知是好事坏事。楚辞敛眼,细白眼皮搭着眼帘,只对他温温弱弱的笑了一笑。 “诶,你们不是来这里做生意嘛,怎么还病昏倒了?”华衣青年奇色问他,“大夫还告诉我,你身子虚弱的很,怕是多日没吃过顿饱饭了,你们是被抢了还是被打劫了啊?” “额……应该算是被抢了。”楚辞尽量控制着眼睛不往某人身上看,心里翻腾倒海似得。 “在这天子脚下还会被抢?那你们也够倒霉呀!”锦衣公子委实同情的看他,又愤愤的咕哝道,“最近这百花城的治安不行呐,怎么老是出事?本大爷过两日一定要上告朝堂,定让那群干吃白饭的吃个教训才好。” 楚辞耳尖一动,故作随口询问:“救命之恩永生难忘,在下定会涌泉相报,不知公子恩名?” “哦哦,本大爷都忘了同你说了。”华衣青年这才恍然大悟的抚掌,“本大爷是水师提督的儿子,当今国舅的孙侄子,本大爷叫做公子寒烟!” 铿锵语落,楚辞怔了怔,两眼弯弯。 时逢秋过半央,夜更深雾更寒,浓幕高高悬挂的明月吐出冷光,笼罩着大地,潇潇瑟风吹过大地,阴风呼啸耳边时,似孤魂野鬼幽寂飘过,人的心都慌了。 夜深人静,生生昏睡了三日的楚辞在床上辗转难寐,索性披着薄毯出屋欲散散步,却是才出了迂回长廊,便看到一抹比月光还冷的影子站在庭院花丛中,身段挺拔如玉,发间花枝盈盈欲坠。 在睇睇月光中,一身金衣雪纱的她站在满院开遍的菊花海棠,皇丝金菊与娇艳红棠在她白皙指尖迎风怒放,摇曳身姿,争相恐后的求着她低首垂怜一眼。 楚辞就靠在廊柱挑目凝望这幕,心中不禁漫上嘲意。 在多少文人sao客笔下高傲如斯,不为折腰的傲菊洁棠,此刻只能在她手边摇尾乞怜的讨好着她,她连余光都懒得甩一甩,竟也觉得理应如此,她本就是这般的高不可攀,傲雪一般。 似察觉到身后来了人,气息却是熟悉的,那人头也未回,冷冷清清的抛了一句话过来:“远远站在那里做什么?” 楚辞乖乖应声上前,手指攒紧薄毯子,一步步轻轻走到她身后,离了半尺就不再前行。 那人便回头,睇光盈盈的望着他,似星星发光。 “这么晚了,怎还不睡?”她开口,声音竟是带着几分轻,几分柔。 许是这夜这刻的她心情不错,竟奇异显得有些好说话,楚辞就大着胆子反问:“这么晚了,你怎么也不睡?” 面前的白衣女子温温垂目,红红的嘴角勾起水荡弧度:“我已经睡了太久,总怕我一睡,又要睡很久。” “这何必担忧,到时我叫醒你便是。”没想到夏忘每次睡得极少的真相是这样,楚辞想也未想,随口就答她。 白衣女子闻言顿了一顿,抬眼望着他,便是一笑:“对,要是我睡久了,你叫醒我便是,我竟忘了你还在身边。” 听着她的低声笑语,看着她第一次不带嘲意,不含恶意的莞尔笑颜,总觉得似乎这人都不是往日的夏忘,楚辞的心口动了动,再次大着胆子问:“你急慌慌的赶去魏国寻人,是要寻谁?” 白衣女子密密的眼睫微垂,没有立刻答他。 “夏忘,你要去魏国寻谁?”楚辞试探道,“我是楚国世子,魏国与楚一向交好,帮你寻人自是轻而易举的,也省得你披星戴月的辛苦奔波。” 白衣女子听见某两个字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沉吟半响,忽地莫名露出一抹残缺笑容,满是苦涩,接着长腿一抬,便与他擦肩而过。 “我忘了。”唯有轻袅如秋风剪岁的淡淡嗓音散在这天地间。 楚辞吃惊回首,眼光追着那道欣长雪影隐没在长廊的黑夜里,在那道影子即将消失在视线中时,一道低声嘱咐被瑟瑟秋风送了来。 “夜深露重,你寒病未愈,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