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抓
是日，清晨的太阳已经升起。金黄的阳光洒在山脚下一间带着栅栏的农舍上。栅栏里，一个年轻女子正拿着一把竹扫帚打扫地面。她看起来至多十七、十八岁，身穿粗布麻衣却不掩容色娇美。旁边一个高个瘦条的年轻男子正在把一捆捆柴火和一些兽rou装上牛车。 装完捆紧后，男子从旁边的牛棚中牵出了一头大水牛，拿上女子递过来的干粮与水，叮嘱道：“戚芳，我这趟去镇里卖东西，尽量在天黑前回来。你照顾好阿爹阿娘。” 被称作戚芳的女子笑道：“我知道啦，哥哥，一路平安，早点回。” 哥哥走后，戚芳看看天色，转身回屋拿了一个簸箕，走到鸡笼前，撒下一些米糠喂鸡。 喂完鸡后，戚芳看日头也有些高了，便回屋叫阿爹阿娘起床吃早饭。这两天阿娘喉咙痛，阿爹昨天上山砍柴伤了脚，所以这几天都在家休息养病养伤，起床比较晚。 把一家人吃完早饭的碗碟清洗干净后，戚芳站在农舍前，看着晴朗的天空，心想今天太阳那么大，自己不如去给九龙山里那株长得很茂盛的金银花藤浇浇水，让它给自己一些茎叶，回来给娘泡水喝。 想到这，戚芳又揉面生火，做好今天的午饭。然后到爹娘房间，同他们说：“阿爹，阿娘，我待会儿去山里摘一些金银花藤，午饭我已经做好了，放在锅里，你们中午的时候记得热一热吃。” 阿爹看着她，点点头：“好。但不要走得太深，深山野兽多。我记得山脚就有一些金银花藤，你就去那一块地方采好了。” 阿娘用沙哑的声音说：“乖女儿，记得带上干粮和水，早去早回。” 回答了爹娘一声后，戚芳便带上一些水和烧饼，往离家不远的九龙山上走去。 九龙山离家几里，山高险峻，常年云雾缭绕，山中活跃着许多毒虫猛兽，也有一些灵草灵兽生长。凡人只敢在九龙山外围逡巡，采些草药、抓些普通野兽，好到镇上换钱。至于九龙山内部，没有凡人敢探索。 但这对戚芳并没有那么难，因为她是妖。 戚芳原是生长在天盘山幽冥谷内的一株龙血藤，后吸取天地精粹有了意识，成了精怪。修炼成人形后，她走出幽冥谷，到大荒各界游历。见识了神人妖三界许多善良与丑恶之后，戚芳选择了在人间停留。于是她改变了一个农户一家三口的记忆，装作他们的女儿和meimei，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她现在每天照顾凡人双亲，干些农活，时不时和哥哥一起上山捕野兽、捡柴火、采草药，日子虽过得简朴但也温馨。 修炼那么多年，她妖力不高，但对付一些平常精怪不成问题，所以她才敢去九龙山采药。 九龙山山外围有一些金银花藤，但药效普通。戚芳想采的，是靠近山中心的一株已经修炼出意识的金银花藤。这株金银花藤的茎叶，泡水喝后不仅可以治喉咙痛，还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对老人颇有好处。 用妖力驱散了诸多毒虫猛兽之后，戚芳终于来到那个金银花藤面前。 它攀附在一棵高大的乔木上，郁郁葱葱地结了很大一挂，黄白的花朵挂在绿绿的叶子上，煞是引人注目。 戚芳来到它跟前，把带来的木桶放下，双手紧握在胸前，诚恳道：“忍冬，我来找你了，我想问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些藤条和叶子？我的家人生病了，需要一些你的藤条治病。” 唤了两声，没见金银花妖有回应。 戚芳想了想，自己平白无故想要人家的藤条，人家不想理自己也情有可原。 于是戚芳又说：“要不，我去给你打灵泉的水，你不是说喝喜欢山顶灵泉的水吗？我帮你打两桶灵泉水过来，这样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些你的藤？” 其实论妖力，她是比这株金银花藤要高的。但是戚芳一直很将心比心，觉得同为妖藤，修炼不易，切勿自相残害。只要它不主动伤害自己，自己也不会主动伤害它。 只是这金银花妖一直不应声，让戚芳心里也有些忐忑起来。上次见面她们还聊了好几句的，怎么这次突然对自己那么冷淡了？ 她上手小心碰了碰金银花藤的叶子，一个声音闪电般窜进自己脑子里： “快跑。” 戚芳反应过来，面色微变，便立刻施展妖力往来时的路逃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白衣白发、带着面具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原本的路。 戚芳心中害怕，立刻换了相反的方向逃窜。 但旁边的树上立刻飞出一只金冠大雕，箭一般射到她身前，差点把她眼睛抓瞎。 戚芳为了躲开它重心不稳，一下跌倒了，难受得趴在地上。 身后传来那个男子的声音：“我劝你不要逃，不然我这只金雕下手可就没那么轻了。” 戚芳赶忙站起来，看着那个英俊妖异、气质清冷，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白衣男子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心中警铃大作。 “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饶有兴趣地问： “你是龙血藤妖？” 戚芳不吭声。 戚芳感知到这个男子是个妖力异常强大的妖族，非自己所能反抗。 她一想到自己可能要被抓来制成要药片药丸，眼前就一片发黑。 戚芳当机立断，一把跪下，战战兢兢地对那个男子开口： “大人，不知道有什么要小女子帮忙的？小女子虽是小小藤妖，但大人如有命，我定当为大人尽心竭力，在所不辞。只希望大人之后能放我一条生路。” 白衣男子道：“你倒是识趣。我的属下中了疫龙的瘴毒，需要你的血解毒。” 果然是冲自己的血来的。 天下皆知，龙血藤为天地至宝，踪迹难寻；其藤汁液鲜红，有如龙血，对缓解各种瘴毒有奇效。 戚芳低下头，暗叹自己倒霉，今日竟主动撞他手上了。 她抬头，试探着问：“不知大人需要多少血？” 他微微一笑：“大概放干你的血勉强能够吧。” 戚芳听了冷汗直冒，结结巴巴地开口，试图告诉他竭泽而渔的道理： “大……大人，在下觉得，得从长计议。大荒内易中瘴毒的地方不少。大人您看着也是常常行走江湖的，那疫龙阴险狡诈，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卷土重来。不如留着我这条小命以备不时之需。在下一定尽心竭力为大人办事。” “你的提议，我考虑考虑。至于留不留你的命，看我心情。毛球。” 那只金冠白雕飞到一片空地上，体型忽地变大，足有两三人高。 戚芳这才知道毛球是这只金冠白雕的名字。 它站在空地上，金黄的瞳孔好奇地瞪着戚芳。 戚芳被相柳带到了鸟背上。 她想了想自己未卜的前途，在金雕起飞之前，斗胆说：“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求。在下之前化形为附近一家农户的女儿，这家人对我颇多照顾。大人能不能让我去消除他们的记忆，免得他们在我失踪后伤心。大人放心，在下绝无逃跑之心。” 白衣男子听了，看了她一眼，道：“神也好，妖也好，怎么总爱干这些无聊的事。” 戚芳低头，心想这个“妖”大概是指自己，就是“神”不知指的是谁。 但她觉得还是不要多嘴问的好。 白衣男子道： “带路。” 戚芳赶忙道：“好，谢谢大人。” 金雕“呼”地起飞了。 戚芳在鸟背上，看着农舍窗边爹娘的身影，暗自叹了口气，心知自己和他们大概缘尽于此了。 她抬手施下四道妖力，其中三道去除了爹娘关于自己的记忆，以及家里自己生活过的痕迹。最后一道妖力逡巡在家门前，只等哥哥回来，便会钻入他身体里去除他的记忆。 做完这些，她向相柳福了福身子，道：“大人，在下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白衣男子拍了拍金雕的背，金雕便调转方向， “呼”地往南边飞去了。 此时夕阳西下，天空中漫天红霞，蔚为壮观。 在鸟背上看，这似乎漫无边际的红霞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壮美。 戚芳欣赏了好一会儿，才问前面的妖： “大人，在下名戚芳，休戚与共的戚，芳草萋萋的芳。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白衣男子没有回头，只道：“相柳。” 相柳？那个行事以阴险毒辣著称的辰荣军师相柳？ 戚芳眼前一黑，赶紧把头低了下去，生怕泄露自己万念俱灰的表情。 她以前行走各界时，也听说过军师相柳的诸多事迹，心知自己在他手中逃脱的机会怕是渺茫。就算是侥幸逃脱了，以这个妖的性子，其后也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戚芳看着前方白衣白发的身影，心情沉重，深知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