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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7 吃rou

    在饥饿与贫穷面前,尊严和脸面无足轻重。

    这是一位妇女告诉陈茵的。

    泥土和干草建造的房屋像个焖炉,活活要把人烤熟,陈茵将为数不多的物资全部分发完毕,也只够一家人两三天的量,而这样还没有完全覆盖整个难民营。

    一双黑糙干枯的手准备握住她白皙嫩滑的手时,黄海笑嘻嘻握住妇女的手,妇女诚挚热情,想递给她硬梆梆的一个馒头,她说这是他们家过节时才能吃的,陈茵心情复杂,里角一双眼虎视眈眈,小女孩正是那天以身换物的女娃娃,黄海顺手接过馒头,“大队长说了,这些你们自己留着吃就好,今天晚上营地有篝火晚会,大队长说可以带着家人去。然后是小朋友的身体,”黄海心里掂量好,“需要跟我回营地做详细检查,这里的医疗室设备不行。”

    妇女犹豫地点点头。

    出来后,黄海笑说:“这里不比中国,方方面面还是注意点比较好。”黄海把手套扔进塑料袋,陈茵垂睑微笑点头。

    “那我先带小朋友回去了。”黄海和护士带着几个小孩离开。

    “吃rou了,吃rou了。”一群穿得破破烂烂,打着赤脚的小孩从陈茵身边跑过去,他们看起来很兴奋,连带着她阴霾的心情减少三分,她跟过去看,水泥地尽头是空旷的黄土地,再往前是一片小树林。

    他们用地上捡的枯枝架起一个小火堆,正在烧烤。

    陈茵都跟着深深嗅了嗅,果然是rou香。

    可是,连联合国都只能是发一些干粮食,也根本救助不过来,更何况是荤物,再想那个妇女过节时才能吃的馒头,这群小孩哪里来的rou......

    陈茵走上来,女孩睁着大眼睛问,“漂亮jiejie,你也要吃吗?”

    “jiejie不吃,jiejie只是闻到香味过来看看。”

    滋滋冒油的rou,肥瘦相间,香气十足,要是再撒上一些佐料...而且他们还熬了汤,陈茵不自觉咽口水,她这几顿吃的全是干菜和面食或者米饭,而其他人吃的就更简单了,饭和水兑付一顿,简直让陈茵怀疑,吃了上顿没下顿。

    rou熟了,最大的男孩子用随手捡的树枝给其他人分,小女孩也拿到一块很大的rou,男孩还给他们小碗里倒了汤汁,等给到小女孩时,陈茵脸色彻底变了,那分明是人的手指,可“不可以吃”四个字,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讲出口,尤其,当她亲眼看着面前这群小孩吃的津津有味的时候。

    “你们一个两个吃独食呢。”陈茵怔怔望着陈野,那是一种模糊不清的情绪,心底的酸涩如涨潮快速涌上脑门,占满泪腺,鼻腔,陈野盯她两秒,小女孩叫穆尼,委屈巴巴望着陈野,“野兔哥哥,jiejie说不吃,所以我们没有分给她,你来得太晚了,所以我们也没有给你留。”

    陈野瞥一眼那rou,男孩子们咀嚼声络绎不绝,颇有嚼劲,一般人几乎分辨不出来这到底什么rou,在苏丹,在今年,在当下,不管什么东西,能填饱肚子才是正经事。他当然知道她的情绪,估计又是那所谓的正义心出来作祟了。

    可,这个东西,在这里,最起码,现在,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陈野半蹲下来,摸摸小女孩的脑袋,“都吃这么饱,晚上还去不去营地吃啊,你们亚西尔叔叔可弄了好多好吃的。”

    “好,那我带回去分给爸爸mama吃!”

    陈茵忍着恶心,等到小孩们全部跑远,她再也憋不住。

    陈野只是在一旁看着。

    “大小姐,阿卜杜勒族长要见你。”

    陈茵擦了擦嘴,脸色难看看向陈野,“他们吃的是...”

    “走吧。”陈野提着她的胳膊往小树林后面走。

    里面更原始,仿佛进入远古时代,感官上体会,这里比外面湿润一点,氧气多一点,也许是大雨过后少有的迹象?毕竟多数树枯败垂矣。这里的原住民个个身材高大强壮,皮肤棕黑,双目炯炯有神,衣着简朴,多是书本上草皮一类,脚上更简单了,好像是干草所编,与外面难民营里面的人是两个极端,陈茵正在快速消化眼前的场面,阿卜杜勒迎上前来,“来了。”

    陈野揽过陈茵,“这是阿卜杜勒族长,这是杨总的女儿。”对着陈茵笑说,“叫人。”

    “族长好。”陈茵还有些后知后觉。

    阿卜杜勒约莫四五十,一张脸不怒自威,眼神坚定,脸上也丝毫看不出任何笑意,不仅是阿卜杜勒,这里面所有人跟看稀奇一样警惕盯着陈野身边的女人。

    阿卜杜勒眼看两人亲密的样子,若有所思。苏丹政局不稳定,内战频繁,人人只求吃饱穿暖活着就好,他自然也明白陈野的行为。

    虽然杨惠珊经常资助他们吃穿用度,但他是清楚陈野是怎么被送过来的,这本与他无关,可这小孩是个好苗子,不知道中间那些年在外面混成什么样子,又灰溜溜地回来。

    “你就跟他一样叫我杜勒叔就行。我们没那么多讲究。”

    陈茵点点头。

    “这里简陋,这些也都是拖了你母亲的福,你尝尝。”一杯茶递给陈茵。

    她双手接过,“谢谢,”抿一口,“好喝。”

    阿卜杜勒笑笑,“听说中国派了石油专家过来?”

    “叫许尧,市里让他们去开会了。”

    阿卜杜勒看一眼陈野。

    陈野象征性抿一口茶,“亚亚,你带着她转转。”

    外面进来个高个女生,陈茵跟着出去。

    等人出去,阿卜杜勒说:“好久没下棋了,来一局?”

    “行啊。”陈野放下茶杯。

    这盘棋到这里许多年,“也就咱俩了。”陈野帮着摆棋局,“我走那些年,没再带个人出来陪您玩?”他欲点燃一根烟,“老规矩,下棋不抽烟,抽烟不下棋。”

    陈野眉头一皱,“您这都什么破规矩,别人是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阿卜杜勒嘿嘿笑两声,“小姑娘干干净净,早点让她回去,这里不是她呆的地方。”车走直路,直击陈野领地。

    陈野不管,炮越岭,直接攻击对面的卒,“要走要留是她的自由。”

    阿卜杜勒笑了,低头走了一步棋,炮移将前,“许尧是什么人?”

    “甭管他是什么人,这里可是苏丹。”陈野把中心兵向前移,绞吃他兵,狡黠地盯着阿卜杜勒。

    “得,你小子是个有主意的。现在南边的局势越来越差,”可偏偏石油最多的地方主要集中在南边,政府虽然有意想要开发,来解决苏丹目前的困境,但几方势力凭现任军队根本无法抵抗。

    谈和,太难。

    总统自上位,一直集中在农业方面,奈何苏丹今年什么都赶上了,不过中国派了人过来,现在只要能把南边的渠道打通,也就不需要日日夜夜望着别人的脊背来活了,“美国也派了三个代表过来。”阿卜杜勒低头走棋,跳马吃兵,陈野调侃,“您这给我设置陷阱呢。”

    他来之前就应该看到外面小孩的“精彩表演”了,阿卜杜勒手敛住笑容,“你打算怎么做?”

    “叔,我做事,您还不清楚吗?”陈野皮笑rou不笑注视他。

    当年中国那人把陈野交给他,只交代一句:别弄死了。

    言外之意,就是得训练的半死不活,奄奄一息才成。

    陈野虽然小,但韧劲足,丢那撒哈拉沙漠一个月,一袋干粮一瓶水,隔三差五搞突击,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硬是不吭声,眼睛如花豹狩猎时凶神恶煞,最饿最渴的时候食人rou,饮人血毫不夸张,硬生生让那些死亡行军有来无回,一月有余,厮杀结束,他才从沙漠爬出来,血和沙,衣物又臭又硬,跟他倔脾气一样,也不知道像谁。

    陈野走棋,甘愿往陷阱跳,“我输了。”

    双炮重将,他怎么会看不明白。

    这小子估计还在记仇,阿卜杜勒不小心打翻茶杯,橙红的茶汁混着茶叶污染一盘好棋局,他笑说:“可惜了。”

    陈野往外走,阿卜杜勒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没见过他。”他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又似妥协,“小野,很危险,别查了。”

    陈野没说什么,走出来就看到陈茵在跟亚亚学怎么制作皮衣,四目交汇时,陈野只过一秒就撇开视线,“走了。”

    陈茵跟着亚亚学了他们自己的语言,蹩脚地说再见,亚亚粗犷笑着,见陈野扫过来,又收敛一些,陈茵放下半成品,笑说下次再继续。

    一路上,陈野半句话没讲,他好像不太高兴,前面罗素带着几人朝他们走来,陈野还没说话,几人就要带走他,陈茵拦住,“你们做什么?”

    罗素说:“女士,我们的军队有人失踪了,现在有理由怀疑是你们做的!”

    陈茵心中一惊,极其镇定道:“不可能,你们的人是什么时候失踪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做的,如果没有,请你松开我弟弟!”

    罗素微笑,“他是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