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景春醉容,明月问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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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渐西斜,夕阳的余晖慢慢覆盖了宏伟壮观的紫禁城,良久,黑暗笼罩了夜幕。 畅春园里,昏黄的烛光摇曳着,玄烨坐在平时批阅奏折听政问政的榻上,满怀心事的看着案桌上的几张写满了蝇头小楷的纸笺,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眉头却更是紧蹙了。是说几个皇子阿哥都到了习字读书的年龄了,作为老父亲的玄烨当然也不能马虎了事,毕竟将来要做这万里江山亿兆百姓之主!二皇子从出生起便被册封,入主东宫,因此作为皇子老师人选更是得慎之又慎。看着案上的眼花缭乱的纸张,玄烨更是头疼,这些都是现在翰林院和国子监的那些饱读诗书的鸿门大儒的墨宝,倒也确实颇见功力!但总是让年轻的玄烨觉得太过死板僵硬,挑了半个下午都没找到一张入眼的,看了半天,索性放弃了,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再多看看总是错不了的!于是让李德全收拾起来,又把不久前送上来的折子批了,遂结束了一天的生活睡下了。 玄烨一般是在乾清宫办公的,畅春园大多数时候都是休息居住的地方,如果不是紧急的事情,也不在里面处理政事的。第二天不叫大起,玄烨睡到了太阳初升才起床,整理一番后才到了乾清宫,远远的就看见翰林院掌院学士熊赐履站在门口。看到玄烨过来连忙恭身,玄烨抬手示意他进来,坐定后,熊赐履递上来一份折子。 “这是臣等商议的侍读学士人选,请圣上御览。” 玄烨接过看了半晌,拿起其中一份问熊赐履。 “这个张英……” 玄烨没说完,可能是他也没想好自己要问什么。熊赐履则很有眼力见的介绍起来。 “回皇上,张英是康熙六年的进士,选庶吉士,后丁忧乞归,期满回朝后,现授编修职。他是安徽桐城人氏,自小就有神童美誉,名满乡里!在诗文策论上皆有所深究。为人清正雅然,是为不可多得的人才。”玄烨听着这天花乱坠的吹捧,不禁对这位赞誉颇高的神童感兴趣起来,要真有这么厉害,那给皇子们做老师也未尝不可。于是告诉熊赐履让他下午来面圣,遂退下了!玄烨又拿起那张纸端详起来……大概到了酉时吧,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他来了。玄烨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一个身影映入眼帘。张英不慌不忙地走到大殿中央,撩起袍子,恭敬地跪下请安,玄烨让他免礼,平身,他才站起身,略微俯身低下头,不卑不亢。他的声音很柔和,是江南人特有的温润尔雅的嗓音。 “抬起头来。” 玄烨说完,只见下面的人慢慢抬起头来,一张完全脱去稚气的成熟的却还依旧清俊秀雅的脸让玄烨不禁一阵晃神。 “张英,倒也没有辱没这个名字” 张英一听,不禁一愣,不知道皇上是何意。 “朕听说你在家乡有神童之称,所以慕名看看神童风采!” 此话一出,张英瞬间脊骨发凉,扑通一声跪下。 “皇上此言微臣实不敢当,臣性愚钝,所谓神童,只不过是桑梓中人对臣的谬赞厚爱,臣实在愧对此名……” 还未说完,一个黑影附上来,随即张英站了起来,或者说是被玄烨托起来的,玄烨看着身前战战兢兢的人,温和地说到。 “爱卿不必惶恐,朕是真心求教,绝无戏弄卿意,今天找你来,一者是君臣日后侍读认识一下,二者……是想让爱卿去做皇子们的老师。” 张英一听,更是瞬间压力满身,看着眼前充满诚意的期盼的眼神,张英低下头,怯怯地开口。 “臣感谢皇上对臣如此厚爱,只是臣才疏学浅,翰林院诸位前辈鸿学才识皆远超于臣,况皇子教习乃国之大事,臣恐辱圣上圣德之名,焉能担此重任?请皇上收回成命,另择高贤。” 玄烨看着身前人谨小慎微的样子,叹了口气,妥协道: “罢了,你不愿意,朕也不逼你,确实现在就让你去给皇子上课实容易遭人诟病,那就过段时间再说吧,那就安心给朕做侍读吧。” 张英听罢,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赶紧磕头谢恩。玄烨一把拉住他,说让他以后不必这么拘礼,要不然这以后磕不完的头你不烦朕也烦。张英听罢,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之后,除去上朝大起还有晚间安寝的时间,玄烨的身边总是有一个身影相随,乾清宫,养心殿,畅春园,园林里,水榭亭台,都看得到玄烨同张英论诗做赋,谈政施策的情景。 在越来越深的交流谈往中,玄烨越发的佩服这位侍读的学识。他总是很平静,仿佛任何事在他的心里都激不起一丝波澜。有的时候玄烨甚至为了一个问题同他争论,结果到最后只有一个人争得面红耳赤,一个人永远平静无波,玄烨看着面无表情的人,又好气又好笑,结果最后总是那张冷脸妥协。是了,皇帝怎么能妥协呢。养心殿里,玄烨坐在榻上,听着张侍读正在给自己讲解儒家经史,一个个带着温度的字音从两片轻启的薄唇中吐出,字字珠玑,玄烨看着面无表情说话的脸,一时间看得入神,竟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说实话,即便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玄烨也没有真切的看过眼前这位张学士的脸。今日一看,更是漂亮,他的眉眼很干净。没错,是干净,整张脸看起来就此寻常人白了三分,眉毛也不是粗犷的剑眉,而是有些柔和的像是女子的柳叶眉,一双瑞凤眼顾盼生辉,虽不似丹凤眼那般魅惑蛊人但是眼波婉转,流而不动,笑意常显。恰到好处的眉峰既融合了女子的柔和又不失男子的英气。连鼻梁高度都恰如其分的合适,留着儒家文人特有的须髯,两片薄唇点缀,留了胡子颇有种仙风道骨的气质,没了胡子活脱脱一小白脸,玄烨不禁想到,脸都这么白,那身上……玄烨想着,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眼中似是掺杂了其他的一些说不清的情愫,一动不动地盯着,竟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玄烨一下反应过来,腾地从榻上窜起来,口不择言的来了一句。 “混账” 张英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给震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哪里讲错了,赶紧跪下赔罪。心中打起鼓来,讲解的时候,张英就感觉到皇帝今天有点不对劲,不听自己讲,那眼神就在自己脸上飘来飘去没下去过,自己还腹诽是不是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有时眼神交汇而过,张英总感觉皇帝眼神透着难以言说的……诡异,但又好像不是…… 玄烨看到伏在地上的张英,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无端行为,赶紧下榻,扶起侍读。 “是朕失态了,惊了张先生,望先生宽宥。” 张英看着皇上,思索了半晌,斟酌开口。 “皇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微臣不才,可替圣上解忧否?” 玄烨听了,咬了咬嘴唇,说。 “没什么事,劳先生挂怀,今天朕有点累了,就现讲到这里吧。” 张英听后,躬身做了一揖。 “是,微臣告退” 语毕,后走两步退出了殿外,消失在玄烨的视野中。玄烨的心这才放下,他当然是不能跟他说的,毕竟确实荒唐。 后面,一切如常,也有不一样的。比如玄烨已经不管张英叫先生,而是叫他的字,玄烨觉得这样,两个人更显得亲密些。又比如,原来只能站着侍读的敦复,没人来的时候可以坐在玄烨的对面。 但是每当玄烨叫他坐下,张英又开始不自在起来,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玄烨总是有事没事地都要盯着自己看,时间长了,心里总是不实在。终于有一天,张英忍不住了。借着讲读歇息的当口,问出了自己的疑虑。 “圣上是否对微臣所讲内容颇有微词?” 玄烨闻言抬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对面的人,说。 “敦复怎的突然这么一问呢?!” “那是臣哪里做得不如皇上心意,皇上总是不看书,盯着臣看?还请圣上明示。” 因为好看所以才看呗!玄烨思索了一下,打算岔开话题,一本正经的问到。 “先生起字敦复,可是敦复这两个字似乎不大符合先生的感觉。” 张英听了,随即回到。 “姓名表字与人而言只是一个称谓代号,微臣学问浅陋,圣人之言尚不得其成,还需多读书养心为上。”“嗯……愿闻其详” “皇上,圣贤领要之语曰: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危者,嗜欲之心,如堤之束水,其溃甚易,一溃则不可复收也。微者,理义之心,如帷之映镫,若隐若现,见之难而晦之易也。人心至灵至动,不可过劳,亦不可过逸,惟读书可以养之。” “义理之心易昧难明,隐微不显……” 玄烨口中喃喃道,心中若有所思,是啊,有些心思是永远不能明会的……张英看着皇帝呆怔的样子,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这有何难解的。玄烨回过神来,看着侍读大人一脸复杂的表情,随即换了一副随和的神态,说到。 “这读书养心是为常人之道,那先生以为何为君子之道呢?” 张英思索片刻,即开口道。 “《论语》云:“不知命,无以为君子”,圣贤明明说与曰“君子居易以俟命”,又曰“君子行法以俟命”,又曰:“修身以俟之,不知命无以为君子”。因知之真,而后俟之安也。予历世故颇多,认此一字颇确。” 玄烨听闻,不置可否。 “先生如此引经据典,见其真义。但看我大清列祖列宗纵马疆场,开疆拓土,到如今方得十八行省之天下,北方还尚在未定之中。如若真随先生之意,知命安命,无竞进之心,且时时求退不已,这万里江山为谁主之还未可知,此先生之意否?” 此话一出,张英瞬间冷汗淋身,用最快的速度跪倒在地,迅速整理思绪。 “臣惶恐,太祖太宗之大义,微臣口耳之学,德薄能鲜,岂能深感其道。圣上以仁德治世,臣虽为汉臣,亦深受圣上宏恩锡颖,盛德绍庭。星日之光,照临寰宇。微臣唯有万事昭心,方不负圣上恩泽。” 说完,额上汗珠已沿鼻梁而下,滴落进身下红毯。 玄烨听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陈言,心里本不想让他如此。可是他知道,在这些汉臣的眼里满人终究是外来者。可那又如何,曾经那些高高在上的汉人如今还不是好好的跪在自己面前,山呼万岁来着。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别扭的情绪在心底漫延开来。哼!这天下还是爱新觉罗的天下,他也只能是自己的臣子!平复了心境,玄烨正音俯身扶起跪在地上的人。 “先生起来吧,朕方才之言先生就当做一时气话,不必放在心上,先生忠义之心朕自明之,不必介怀。” 张英听闻,心中是有些疑虑的,觉得皇上似乎对自己过分宽容了些,他想不明白这其中之意。但他深知伴君如伴虎之理,一句话能鸡犬升天,一句话也能万劫不复。玄烨看着被吓得不轻的侍读,心里有点苦涩,他以为面前的人也许会跟别人不一样,自己终究还是想错了。正愣神,一个肃穆的声音响起。 “臣是大清的臣子,也永远是皇上的臣民!” 玄烨看着眼前一脸庄严的人,已然没有了半分适才的胆怯惊骇,心里突然的舒朗起来,明亮的笑容浮上脸庞,一把拉起侍读的手,两张脸只差毫厘之距,说到。 “那好,爱卿要永远记得这句话” 张英被玄烨的举动一惊,热气铺上自己的脸,弄得他眼睛有点痒,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抽回对方手里的手,应承道。 “臣谨记于心,皇上,臣要继续讲读吗?” “嗯,继续吧!” 于是,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玄烨甚至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是变本加厉地盯着自己这位侍读。张英看着皇上笑意吟吟的脸,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玄烨察觉到他的异样,用没有一丝帝王威仪的语气说到。 “敦复是冷吗?要不要朕差人送火来?” “呃……不,臣不冷,多谢圣上关怀!” ……于是,这半天,两个人的心思似乎都不在讲经上,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就这样讲经侍读的日子看到了寒冬,玄烨读书的地方从乾清宫回到了畅春园。张英照例去给皇帝讲读,正好要往乾清宫去,却被半路走出的小太监拦住,说让改道去畅春园,张英想起来畅春园是皇上休息的地方,正想着要不然等皇帝回了乾清宫再过来也可以。小太监看出了他的心思,说是圣上特地让他过去畅春园侍读的,张英也不好再拒绝什么,只好跟着小太监去了。 北京的寒冬腊月着实伤人,加之昨夜一场雪虐风饕,紫禁城的巍峨尽皆被封印在厚厚的雪窖冰天里。出身江南水乡之地的张英也是最怕冷的,即便官服外裹了厚厚的大氅,可是寒气依旧自脚底直逼穹顶,冷白的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红韵,被冻的。不多时,便进了畅春园的门,拐过蜿蜒曲折的走廊,便到了门口,李德全正站在门口,看到张英过来,满脸堆笑地让张英进去,张英亦客气的回敬了李师傅一礼,跨步进了屋,一股温暖扑面而来,将身上的寒气扫去大半。皇帝在里屋,张英在进门前,脱下了身上的大氅递给了身后的小太监,进去请安了,玄烨披着明黄的被子坐在榻上,脚边摆着一盆烧得通红的炭火,是不是炸出几声翠响。看他来了,让他赶紧过来坐下,先烤火暖和一下。待张英坐下后,玄烨说道。 “这一个冬天敦复就都来畅春园侍读吧!朕特地将园子东边的庭院让人收拾干净了,以后先生就不用来回折腾受冷了!” “这……皇上,臣感谢皇上厚爱,只是臣家里也需有人cao持,臣……” “嗳……朕又不是让你在这住着不回去,可以两三天回去看看不就行了,而且,据朕所知,爱卿家里现在也没什么人吧,父母妻儿皆不在身边,你来这里,就算跟我做个伴嘛!” 玄烨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小孩子撒娇似的调皮,张英听了心里觉得有的时候皇帝也有这孩童心性。也找不到再拒绝的理由,张英只好起身谢恩。随后开始了讲读。约摸过了个把时辰,玄烨突然伸出手覆在张英拿着书的手上,还没等张英反应过来,玄烨就一脸惊恐样。 “哎呀,敦复的手怎么还是那么凉!先生是不是很冷啊?要不让李德全拿床褥子来给敦复披着?” 张英被这他这话搞得哭笑不得,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 “皇上,臣已经不冷了,臣的手历来都是凉的,不要紧。皇上是万金之躯,只要皇上不受冻就行了。” 玄烨看着他,想起上次自己抓住他的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冰凉。 好吧!玄烨伸出藏在被子里的手,把脚边的火盆往敦复那面挪了挪,让他更暖和点。 由于不用耽误从家到这里的时辰,讲读的时间又更长了些,今天一直讲到了天色逐渐变暗,玄烨索性让李德全把晚宴端进来,让张侍读一同进膳,张英也只能从命。看着面前的侍读似乎有些不自在,玄烨戏言。“怎么?是这饭菜不合敦复的胃口吗?要是敦复吃不惯,我派人把府上的厨子请来宫里给先生做饭!” 张英一下子受宠若惊,赶忙回道。 “不,不是,宫中膳食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臣今日确实不觉肚饿,故而吃得少,实不敢劳动圣上为臣费神。” “哈…那就好,不过敦复可别后悔啊,要是真的吃不惯的话就说哦,要不然的话可要受一个冬天的罪呢!” 张英听了,心里颇为感动。他感觉玄烨总是比之其他人,对自己似乎更细致体贴。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玄烨总是下意识的会为他考虑很多,他愿意。到了晚些时日,讲读就算结束了,张英打算退下,玄烨说到。 “我送敦复过去住处吧!” “臣怎敢劳驾圣上” “朕坐了一天了,就当做是活动活动筋骨,这先生也要拦啊?” “臣不敢” 玄烨轻笑了一声,喊李德全进来,两个人穿上了厚厚的裘衣大氅,走了出去。来到外面,天上又窸窸窣窣地飘起雪来,虽然下雪,但是倒还不特别冷了,两个人往庭院走去,留下四排脚印。玄烨想走得更靠近张侍读一些,而张英却有意地不和玄烨走在一排,保持距离。玄烨有些气馁,脚下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积雪。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走着,谁也不说话,万籁俱寂,只有踩在雪上发出的几声咯吱咯吱的声音回荡着。半盏茶的功夫,两人就站在了庭院门前,玄烨上前推开门进去,张英也跟着进去了,看着摆放整齐的房间,玄烨回头。 “敦复若是还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吩咐下面人就行了,无需拘礼。” “多谢圣上” 这时,一个太监端着炭盆走了进来,放在离床不远的地方。玄烨在屋里转了一圈,看着窗边的床,突然一脸神秘的朝张英开口。 “朕听说敦复现在北京的家里也没个陪伴的人,在这里也是一个人,要不要朕给先生……” “皇上,臣已经有家室妻小,皇上日理万机,又岂敢劳皇上为臣忧心至此” 语气里带着似有若无的蕴怒,玄烨一怔,知道自己失言了。 “咳,朕刚才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 玄烨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说到。 “那时候也不早了,先生就早些休息吧!” 说完,就匆忙出门了。张英转过身,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似乎过分了些。可是他虽性子随和,与人为善,但也不能这样任人戏耍。纵然玄烨好像一直依着他的性子,但是对方到底是一国之君,万民之主呢!想想明天要怎么赔罪吧!放下杂乱的心思,张英随便收拾一下就躺在了床上,翻过身,看着那盆呲呲跳跃的火苗,慢慢的合上了眼睛。第二天依旧满世界银装素裹,张英依旧去到了里居,玄烨依旧如故,张英进门来跪倒在地。 “臣昨日言语冒犯圣上,特向圣上请罪” 玄烨却是一脸茫然,好一阵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 “敦复不用这样,毕竟是我失言在先,敦复要是不说,朕都想不起来些事儿了,快起来吧” 张英才缓缓起身。正要坐下开始讲读。 玄烨突然拍了拍自己旁边的软榻,说。 “来坐在朕旁边” 张英本要推拒,可是一抬头,皇上的眼里满是不可抗拒的威严,算了,坐就坐吧!于是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玄烨看着他的样子,说到。 “先生要是这姿势坐一天恐怕比站三天还累吧!朕身上有刺吗?” 说着,一把把只有一半屁股落在榻上的张英往里一拉,一下子半个身子都靠进了玄烨的怀里。张英不自在,往外挪了几下,找了一个合适自己的角度,他和玄烨并排坐在案桌前。坐定后,翻开书开始讲读…… 今天一天,张英度过了从担任侍读学士以来最难熬的一天,然而他却不知道,这才是第一天。这一天,玄烨的眼神越发的让人心惊。即便之前站着也好,还是相对而坐也好,之前他可以借讲读之机尽量的不去理会皇帝的眼神。但是今天这样,他和皇帝的距离甚至没有一尺之远,皇帝的每个眼神都能被自己的余光收进眼中,皇帝也毫不避讳地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张英被那道炽烈的目光看得浑身难受,好几次试图找借口离皇帝远点都没成功,慢慢的,身上竟出了一层薄汗。但是玄烨倒是乐在其中,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把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尽收眼底,鼻中还嗅到了一股清冽的花的香味,这个人怎么会冬天还有花的香味呢?是什么花呢?桂花?兰花?对,是兰花,玄烨为自己的这个发现高兴不已,却浑然不管身边人的不自在,他反倒乐意看。 今天张英没有回庭院,而是回了自己府上,终于度过了这难熬的一天,他走了出去,站在雪地里,周遭空气中的凉意一拥而上,身上火热被尽数驱赶,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才重新活过来了。这才走出了畅春园。然而,事情的发展慢慢地出乎了张英的预料,他没想到很多事情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无数次。是日,再来到畅春园,张英没有了往常那样自如了。他深呼吸了一下,走了进去。 有了上一次,玄烨已经轻车熟路了,张英实在不想承受这样的折磨,但是也不能一次次的忤逆他。索性放平心态,管他天崩地裂,我自岿然不动,要看就看,爱怎么看就怎么看!于是,那个冷漠平静的张大人又回来了,他甚至能够直面玄烨的眼神了。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都是这样度过的。 随着又一波寒潮袭来,北京的温度更是雪上加霜,就连在屋子里都更冷了许多,张英依旧日复一日的尽着他侍读的责任,每次进门来,玄烨生怕他不坐在自己旁边,就赶紧示意他过去。张英也就顺其自然地坐了过去,两个人似乎挨得越来越近了,但是又若即若离的。玄烨看着他单薄的身体,于是拉起明黄的被子盖在他肩上,张英感觉背后一暖,抬起头,发现皇上和自己正披着一床被褥,心下一凛,想要赶紧起身。玄烨知他动作,先他一步按住了他的肩。 “你要去哪儿?” “皇上,这,这实不可,臣怎么能……” “没什么不可的,朕说可以就可以,两个人比一个人暖和” “可是……” 张英语塞,自己恐怕是唯一一个侍读侍到跟皇上披一个被褥下的人吧!唉!看着身边的人妥协了,玄烨也放松下来,将被褥拉高了些,张英也没有办法,只能任他动作。在一个褥子下,玄烨似乎更清晰的闻到了那股清幽的香气,脸上浮现出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于是就这样,两个人在一床褥子下读书,一个讲,一个听。确实,两个人比一个人暖和,可是两个人也比一个人更容易搅乱心思。 一天,张英起床,就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沉沉的,像是被谁从脑后打了一下一样,伸手摸了一下额头,也没发烧,老毛病,不久就会好了。心里想着还要去讲经,不能耽误了,于是就出门了。因为是住在庭院里,所以不用多久就到了,依旧如往常一样的,一开始,张英的不适感本来没那么重,可能是屋子里炭气太重,那股沉闷的感觉又袭了上来,张英努力压着这股憋闷,可是随着时间一长,沉闷逐渐转变成了疼痛,仿佛有人拿了一棵钉子往自己脑袋上一下一下的钉进去一样,大脑开始突突突的一阵赛过一阵的疼。玄烨看着侍读脸上逐渐扭曲的表情,再加上自己坐在旁边也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体温在升高,赶紧扶住他,用手覆上他额头,却依旧是凉的。张英此时已经没办法看清书上的字了,甚至连坐都快坐不住了,拿着书的手止不住颤抖,玄烨一把搂过他,脸上满是焦急,问到。 “敦复,敦复,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怀里的人半天没有回应,玄烨正要喊李德全宣太医,却被张英打断了。 “皇上,臣……没事,只是头……疼得厉害,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叫太医” 玄烨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精致的眉毛拧做了一团,玄烨焦心的问到。 “疼成这样,还是叫太医来看看” “这是……臣的老毛病了,只要睡……一会儿就好了,真的不用” “那……那好吧,敦复先闭眼休息一会儿” 抬起头,示意门口的李德全去把太医找来侯着。 玄烨动了动身子,把侍读整个圈进了自己的怀中,呼吸很平静,如果不是脸上露出的痛苦之色,任谁也看不出他不舒服来。怀里的人动了一下身子,将头靠在了玄烨的肩上,呼吸的热气一股股打在玄烨脖颈处,将玄烨的心也连带着燥热起来。玄烨感觉自己就像抱着一块烧红了的炭,怀里的人似乎也是热的难受,脸上隐隐有了细密的汗珠,玄烨低下头本想问他要不要把他的外袍脱下,可是看到那张苍白无力的脸,玄烨打消了惊扰他的念头。自己做了决定,于是一只手揽住后背,一只手解扣,将官服外袍和内衬都解开来,只剩下最里面的亵衣,然后拉起被褥将两人裹得严实。看着怀里的人沉沉的入睡了,脸上苦痛似是消减了些,玄烨这才放下心来。刚才他心里焦急,也没注意,现在将人搂在怀里,才发现,这个人比他想象中消瘦许多,甚至隔着亵衣都可清晰的感受的分明的肋骨和脊骨,虽然比自己年纪大了一些,可是也不该这样瘦。修长白净的脖颈上,小巧的喉结时不时上下滑动着,熟透的果实引诱人采摘,玄烨燥热更甚,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但是……玄烨低着头看着怀里的人,怔怔呆着,却没想到,怀里的人动了一下,将原本靠在玄烨肩上的脑袋换了一个方向,那一下,不偏不倚的,两个人的唇对在了一起,玄烨被这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仿佛触电般呆愣住了,直到怀里的人又动了一下,玄烨才回过神来,他不想放开他,不想从这样的感觉中出来。玄烨的心火越烧越旺,那就将错就错吧!于是,玄烨压低了脑袋,将口中柔软完全含入,舌头亦同时进去到侍读的口中,势要把他的空气掠夺完一般,环在身上的手自衣服下摆伸入,手掌抚摸着火热细滑的皮rou,从光滑的脊背到平坦的小腹,再到胸前殷红,怀里的人禁不住战栗,口中似乎发出了模糊的呜咽声,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直到感觉怀里的人快要恢复神智了玄烨才放开了嘬弄许久的唇瓣,因为充血而变得鲜艳无比。也停止了上下其手的行为,不行,不能再继续了,如果他真那样做了,只怕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肯在这世上多活一天。 玄烨给他整理了身上的衣服,抱着他躺了下来,经这一番折腾,自己也困意袭来,便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因头疼而昏睡过去的人醒了过来,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躺在皇帝的怀里,瞬间清醒过来,想要起身,自己的腰却被紧紧抱着,玄烨感觉到动静,睁开了眼。 “敦复你醒了,头还疼吗?” 说着松开了臂弯,张英赶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官服被脱了下来,玄烨看着他一脸的茫然失措的表情,安慰道。“敦复不用紧张,你的衣服是我给你脱的,那时你浑身烫得厉害,所以给你脱了你还爽利些,头还疼吗?” “谢,谢圣上,臣已经没事了” 张英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只好先穿好衣服。就想先去拿衣服,却被皇帝一把按住,他抬起头看着玄烨。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敦复就在这里歇息吧,衣服等明日穿就可以了” “这…这…臣怎么能和皇上同榻而眠呢,这有悖君臣之礼” 张英现在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知道他是万万不能睡在这里的。 “那又如何,爱卿刚才不就同朕同塌而眠了么?” 说着,玄烨一把抱过侍读,这一下几乎把张英吓到忘记了呼吸,回过神来,几乎是挣扎着从他手里逃走的。玄烨看着慌不择路的人,失落的说。 “敦复还是先穿好衣服吧,我叫人送你” 张英闻言慌忙地穿上衣服,但是还没等玄烨开口叫人,就匆匆跪安逃命似的离开了,玄烨蹙眉看着,脸上看不出情绪来。 回到家中,张英拼命的回忆,却只记得自己头疼的事,然后后来被皇帝拉了一把,记忆中皇上好像要请太医来着,被自己拒绝了。即便衣服可是即便想破了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怎么会跟皇帝睡在了一起。难道是皇上……但是自己这欺君之罪却是已经犯下,方才皇帝有意放自己离开,也许是想饶自己一命。良久,张英走到书桌前,摊开笔墨,写辞官折子。然而皇上只回了两个字。 “不准” 张英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好几次想找机会向皇帝请罪,可是玄烨却好像有意躲着他一样,可是君臣之礼不可废。终于找到机会了,早上大起上朝结束后,张英借去给皇上请安的机会,在众人走后,依旧留在原地。皇帝却对他视而不见,张英没办法,下定决心,刚要走过去跪下。耳边响起了皇帝的声音。 “张英” 闻之,走到案前跪下。 “臣在” “今日起,你到南书房给众皇子们教习功课,但是朕这边的侍读之事亦不能懈怠” 张英听闻,起身看着皇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玄烨抬起眼皮慵懒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张大人是嫌朕给这官太小了,看不上?” 张英伏地。 “臣感谢圣上厚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张英又多了一个新去处。一边给皇子们教习课业,一边还要给皇帝侍读,虽然比平常忙碌了些,但是总归是自己擅长的活,也还好。 可是每次给皇帝侍读的时候,张英的心里就总是隐隐的有些奇怪,也许他是真的想知道那次在畅春园自己到底怎么会跟皇帝躺在一起,但是自己想想也知道,这就是皇帝的cao作了,但是他想不通为什么皇帝要和自己睡一块呢,两个大男人,这不别扭吗?还搂得这么紧?这天,张英依旧照例去了养心殿给皇帝侍读,反正侍读最多的地方也就这三处,冬去春来,皇上又回到了养心殿。可是讲着讲着,又走神了,玄烨看着张侍读这段时间魂不守舍的样子,知道再不让他问,恐怕他一辈子也想不通。此时殿里只有两个人,朱红的木门在李德全出去时已经关上了,玄烨一般不喜欢听人侍读的时候打扰他。张英在养心殿侍读时坐在靠近皇帝坐榻的对面的桌案上,两个人离着两丈多点的距离,张英也就不用在承受畅春园里那样的折磨了。张侍读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速越来越慢,甚至玄烨是什么时后站在自己身前的都不知道。直到感觉一个黑影覆盖上来,才突然回神,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奈何皇帝站得太近,他只能往后退,可是靠墙的椅子挡住了,他手扶住椅背,不让自己跌坐下去,玄烨又不肯后退一点。这样的结果就是,他的身体和玄烨的身体结实的贴在了一起,张英突然就得自己脸上一下火热四起,玄烨却是满脸平静的看着侍读一脸窘迫的样子,张英又赶忙将身后的凳子往后侧挪去,才给自己腾出了空间。 “……” “先生怎的这么忙活?” “呃……臣” “敦复要是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把自己给憋坏了。” 张英抬起头看了玄烨一眼,又低下,半天也没出声,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那种问题。玄烨看他纠结的样子,只好自己开头。 “敦复是想问那日在畅春园的事吧?想知道为什么朕和先生睡在一起?” 张英听出玄烨的语气里带了些轻佻的感觉,脸上火辣更甚,也不抬头,口中回到。 “……是,万望圣上为臣解惑” “那你抬起头来” 张英听着,不敢违拗,只好慢慢的抬起头对上了玄烨的脸,玄烨看着他,竟忍不住笑出声来,张英一脸疑惑的看着,不明所以。玄烨笑着说。 “哈哈,朕还是第一次看敦复脸红呢,哈……哈哈” 说完,张英脸上红韵更甚了,整个人却是严肃起来。“皇上若要取笑微臣,何至如此?” 玄烨看着有些生气的侍读,遂正了神色,一改方才油腔滑调的语气。 “好吧,那朕就告诉你” 张英闻言,略微抬起头,正好对上了皇帝的眼睛。却发现皇帝却在盯着自己……的嘴唇。张英感觉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一样。玄烨用一中像是哄又像哀求的语气说到。 “因为朕愿意,朕喜欢,朕想。” 说完,还没等张英把这句话消化完,突然一个黑影覆了上来,自己的唇一下被温热的气息笼罩,下一秒,灵活的湿热进入了自己的口中肆意搅动,他被皇帝……瞬间张英全身汗毛竖起怒火焚身,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推开了紧吻着自己的皇帝。“啪”的一声响回荡在殿里,霎时,皇帝的脸上旋即浮现出了清晰的巴掌印,玄烨却一脸平静的,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沿着被打的方向偏下头,空洞的望着地面。张英被来不及反应的一切冲昏了头脑,看到皇帝脸上的红痕,跪了下去,眼中的泪水也夺眶而出,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只知道,他的官场生涯或许将要在此终结了,想着闭上了眼睛,等待审判。良久,玄烨才慢慢的说道。 “现在先生知道为什么了吗?” 张英不明白皇帝此刻说这个话有何意义。 “臣冒犯天威,罪无可恕,请皇上降罪,以赎罪愆”玄烨听着,心里突然升起怒火,一把把伏在地上的人扯了起来,一字一句的说。 “你有什么罪?嗯?有罪也是朕有罪,你打得对,打得好,朕只是想让你待在朕的身边,这样的理由你可满意?” 张英听着这闻所未闻的话,却也只能。 “臣,臣恳请圣上让臣乞……” “不准,朕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么?朕不准你走!”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寒冰,张英看着眼前凛若冰霜的人,俨乎其然的神态,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拒绝得了的,只能俯身朝皇帝深深的磕了下去。 心中隔阂的种子一旦种下,无形的屏障就会愈发厚重,但玄烨不怕,他有的是时间。后来,君臣两人依旧一切如常,仿佛那日情景是皆梦中光景……张英几乎除了讲读经史之外,从不主动开口与皇帝论政了,他平常本就不爱与人交流,因此身边同僚也没有觉得他有何不同。玄烨却是愈发的肆无忌惮,是了,他也不需要忌惮什么。 除了一如既往的总是盯着看,有时还故意问些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张英也只按部就班的回答他,甚至玄烨还派人打听了张英的饮食习惯和爱好,特地让宫里做了端来给他品尝,还总是给他一些自己觉得好玩儿的小物件,如果他不想要,就硬逼着他收下,并且第二天还要问他是否喜欢,就是硬要他跟自己说话。张英有的时候真的会被玄烨的小孩子心性给气得哭笑不得,明明自己也是当父亲的人了,在自己面前却总是还那么幼稚。有一天,他进门却没有看到皇帝的身影,以为皇帝不在这,正要出去,看见玄烨远远的端着一盆好像是什么花过来了,看到张英站在门口,跑了过来,一下子没注意脚下台阶,张英心里一急,扑上去,接住了往下倒的玄烨,玄烨把手中的花紧紧护住,看到一脸着急的侍读,满脸笑容,站稳后,抬起手中的花,说。 “朕给先生栽了一盆花,请先生笑纳”是一盆兰花,叶如麦门冬而阔且韧,长及一二尺,四时常青,花黄,中间瓣上有细紫点。其春芳者,为春兰。 玄烨说这是他一个月前从御花园里亲自移栽的,整日精心照料,前几天就看到冒出了点点花苞,今天更多了,先生拿回去明天就能看到盛开的花朵了。说完笑吟吟的看着侍读。 张英看着,觉得鼻子有点酸,不管过去如何,谁又能如他这样得皇上如此厚爱至深呢,他伏跪谢恩。进来后,他突然转身,说。 “先生心里还怨朕吗?” 张英一怔,随即开口。 “圣上待臣天高地厚之恩,臣尚不能报全,皇上此言实让臣无地自容” “那敦复就是原谅朕了,那就不要再避着朕了,可好” 张英听着他恳切的话语,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也许自己也习惯了同他在一起的日子了,没有回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谐,只是,玄烨总是会找借口挨着他,张英已经习惯他这样了,索性也就随他了。 流光易逝,四时有序,万物有时,人生亦有其时。凛冬如约而至,玄烨重回畅春园过冬了,张英侍读之地自然也跟着流转,又如上一年,玄烨依旧坐在褥子下面,和张英一起,曾经两人至少有些距离,可现在,两个人是直接粘在了一起,张英总是觉得这样不好,可是又拗不过皇帝,也只能够自己接受了。外面寒风呼啸,仿佛一头发怒的饿了好几天的野兽,玄烨听着侍读温润的嗓音。心里升起一个念头。 “先生……” 张英知道皇帝喊自己先生,八成就是想干什么坏事了,不出所料,感觉到腰上有什么东西缠上,张英觉得这真的太过了,正想挣脱出去,皇上却变本加厉地将整个身子都攀了上来,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张英无奈,正想发作。 “敦复不要乱动了,就抱一会儿,太冷了,这样暖和一点儿” “……” 热气涌到张英的耳朵上,弄得他的耳朵痒酥酥的,心跳也不自觉的加快起来,张英深吸了一口气,正了正思绪,重新开始讲读。玄烨闻着侍读身上似有若无的兰草香。感觉迷迷糊糊的,他抱着他,温暖无比。到了中间歇息时候,玄烨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他,玄烨喝了一口茶,看看在轻抿着茶水的侍读,等他把茶盏放下,说道。 “敦复还记得朕送你的那盆春兰吗?” “臣自是不敢忘记” “那敦复可知朕为什么独送你春兰?” “臣不知” 玄烨看着他,突然把脸凑到张英的面前,歪了歪脑袋,似乎在嗅什么。 “那是因为敦复身上有春兰的气味,朕猜到先生应是最为钟爱此花的” 张英听着,低下头,在自己衣袖嗓音闻了闻,可是没闻到什么兰花的气味,自己虽然是喜欢兰花不假,可是自己从没注意过身上会有兰花的气味,玄烨看他的表情,笑说。 “先生自己的气味自己当然是不易闻到了” 张英抬起头,讪笑了一下。 “劳皇上如此为臣费心,臣何德何能” 玄烨听闻,侧过身子,把张英又拥进了怀里,这次,张侍读破天荒的没有挣扎,只是静静的待着。 “敦复太瘦了,要想办法给敦复补补才行” 怀里的侍读趁机从皇帝的怀里钻了出来,说到。 “人只要身体好就行,不必在乎什么高矮胖瘦的”“那太瘦了抱着硌手啊” “……” 侍读哑然。玄烨抬头看了看滴滴答答走着的石英钟表,时候不早了,正要起身。身旁的侍读却早自己一步站了起来,躬身道。 “皇上,今日外面天寒风急,皇上就不用活动筋骨了,还是在屋子里歇着吧,臣明日再来,微臣告退” 还不等玄烨回他,就忙不迭转身出门,生怕在再从皇帝嘴里听到什么惊掉下巴的话来。皇帝看着,心里着实喜兴了些。真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可是有的事一旦开了头。就没办法在停下来了!就如现在,张英进门刚走到榻边,就被玄烨一把扯进怀里,随即裹上褥子,张英被他粗鲁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自如,可是皇帝只顾自己高兴,他又能说什么呢,总不能现在还要拿着圣人的话去劝谏吧,如果不是自己一味忍受,也不会是现在这样,想着,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玄烨看在眼里,明了。 “先生总是哀叹,这样太伤身子” “……皇上,臣还是觉得凡事都应尊奉礼仪,这样毕竟太……” “先生怎的又要开始用圣人之言说教了?朕是真的把敦复放在心里的” “皇……皇上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怎么,敦复不爱听?那以后朕不说就是了,敦复只管安心待在朕身边就好” 说着,把怀里的人拥得更紧了些。张英无可奈何只得闭了闭眼,整理好思绪开始讲读。 两人相互依偎的日子总是很快,斗转星移,从畅春园到乾清宫再到养心殿,玄烨越发的大胆,之前也只是冬日时这样,现在几乎只要在没别人的时候,玄烨总是拥着他,张英始终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以想向皇上请辞掉侍读学士的官职,当他向皇上提出时,皇上竟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他。 然而事情太顺利的时候往往伴随着坏事的到来,就在他前脚刚回翰林院,后脚皇上的谕旨就追了上来,一个比侍读学士更恐怖的官职,日讲起居注官。 张英万万没想到皇帝会在这里等着他,瞬间只觉得天要亡我,可是圣旨一下,自己不遵,就是抗旨。翰林院同僚们各种恭贺恭喜,却不知他个中滋味,他也只能装出一副高兴的模样去回敬他们。 做了起居注官,张英的大部分时间几乎都是在玄烨身边度过的,他看着他训斥那些尸位素餐违背国法的官员,有时痛心疾首,有时又大加褒赞,张英几乎看过他所有的大喜大怒的状态,觉得皇帝也不过是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本来也就是。 自己也渐渐的越来越关注这位皇帝的每一个变化,从当年在金銮殿上尚且稚嫩的孩童,到如今威仪赫赫杀伐果断的君主,自己几乎看过他每一个时段的成长,突然又觉得自己挺幸运。但是心中却始终记得他是皇帝,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正的走近他的,想着,心里划过一丝孤独。唉,想什么呢。他暗暗清空自己杂乱的思绪。这样一来,玄烨几乎大小事情都会同张英商议,两人之间越发的亲密无间。 这一日,玄烨依旧坐在榻上,旁边坐着张英,听着他为自己讲解经史子集,虽然这已经不在张英的职责范围内了,但玄烨依旧会让他给自己讲讲。但是满腹心事的玄烨几乎没有听进去什么内容,原因是西北出了隐患,葛尔丹对西北虎视眈眈,玄烨正想这要怎么解决这个心腹大患。张英看玄烨沉思的面容,遂停下了讲经,玄烨感觉到耳边安静下来,抬起头,看到张英正在注视着自己。问到。 “敦复怎么不讲了?” “臣讲了皇上也听不进去,不如让皇上静会儿心好些”玄烨清笑。 “有劳先生为朕着想了” 张英也没有反驳他,只在脸上浅浅的笑着,毕竟他也不是第一回听这种话了,大概是免疫了。感觉到似乎有道目光一直追着自己,张英抬起头,看到玄烨用一种迷离的眼神看着自己,张英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漫无目的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玄烨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人,抬起手抚上张英的脸,张英被这动作吓得不敢动,玄烨低下头,张英突然感觉自己眼前一黑,那日在养心殿的情景又在如今重现。张英呆愣在那里,任皇上在他的唇上辗转,就在玄烨要更加深入探索时,张英努力的偏过头,挣扎着,玄烨放开他,他呼吸加快了些。 “别这样,皇上” 玄烨却不依不饶,搬正他的身体,欺身上来,口中含糊道。 “先生,就这一次” 说着,又堵了上来,把张英嘴里的话都悉数堵了回去,喉咙发出呜呜声,他的唇很软,像绵软的糖果,香津浓滑在唇齿摩挲间来回激荡。张英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感觉皇帝像要把自己的肺腑都吸入他的口中,失去空气的身体犹如搁浅的鱼儿扭动着,但好像没什么作用。随着窒息感越来越重,张英的眼前逐渐迷茫起来,终于玄烨放开了他,两人分开拉出一条银丝。张英顿觉空气钻入肺腑,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仿佛才从死间爬回。被反复捻磨的唇变得水光潋滟。 良久,张英才清醒过来,他看着玄烨,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皇上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自然是知道的” 张英一下子抬起头,像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哪说,只能低下头,闭上眼睛,自顾自的消化刚才的荒唐。玄烨却不觉有什么,毕竟真算起来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许久,张英才起身,向皇上跪安。路上,张英试图把那些情景从脑子里甩出去,但是他做不到,只能控制自己不去想……但是内心深处的感觉却告诉他,他便不排斥,这……简直太荒谬了。 于是,玄烨似乎真的发现了他的起居注官便不排斥这样的行为,于是总是隔三差五,连哄带骗地吻他。一日,玄烨问张英。 “敦复是否心里也装着朕呢?” 张英悻悻答道。 “圣上自然是装在臣心中的” 玄烨一把捞起他。 “我说的是玄烨,不是皇上” 张英闭上眼,过了会儿,又睁开眼,抬起头,看着玄烨,起身向前,第一次主动的吻上了玄烨,时间却只是片刻,但这也足够了。 玄烨开心的笑了,把他紧紧的搂在怀里,这是独属于他们俩人的时间,短暂却又永恒。后来,俩人之间的亲吻仿佛成了一种仪式,时而柔风细雨,时而又是狂风暴雨,两边无尽的柔软总是能让对方血脉偾张,心跳加速。后来,玄烨开始借着行此亲密之事,在张英的身上上下其手,隔着官服在他的腰身上揉按摩挲,手移动到了衣袍开叉处,伸了进去,张英感觉到身上动静,睁开了眼,手去胡乱推拒着。 “不,唔……皇,皇上,不行” 玄烨却是将他整个人压在身下,口中更重的吮吸着,手上动作不停,趁着他乱动之机,触上了如绸缎般细腻的肌肤,从小习武射箭不显光滑的手掌抚弄着身下战栗,或轻揉慢捏,或弹指拨弄,玄烨的手一直往上。触到胸前,浑身如入烈火,张英终于爆发将他从自己的身上推了下去,赶紧起身,下了榻。玄烨看着他,一言不发。张英咬着嘴唇。 “是朕粗鲁了,先生多原谅” 张英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自己作为臣子,跟君父行此轻薄无行之事倘若泄露出去,自己肯定千夫所指,遗臭万年。已是蔑伦悖理之行,如若再这样下去,自己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虽然也有可能早就没有了。 “皇上,臣恳求皇上让臣归田吧,此逆道乱常之事,实伤圣上盛德之名,臣虽万死难赎” “不是说过不再说这个话题吗?” “可是……臣” “好了,敦复,别担心,以后朕收敛些就是了,断不会再像今日这样了” 说着,将跪下地上泣不成声的人扶起。知道这次是真的伤到他了,好吧,既然他不愿意,就不强求他。于是,张英似乎又有意的想避着他了,但是又避无可避。玄烨依旧时不时的借机拥吻他,但是已不像先前那样上下其手了。这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仅仅属于两个人的最深处的秘密,即便有多深的隔阂,到最后都融化在缠绵旖旎的鼓吻弄舌中。 ……时光荏苒,坐在按桌前的玄烨还是不得不面对他的离开,他知道,他留不住他,时光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斑斑痕迹。玄烨召见了他,他依旧如当年那样从容不迫地进来跪下请安。他的嗓音好像便没有沾染上岁月的风尘,依旧那么温润清雅!玄烨依旧说着让他免礼平身的话。 “抬起头来” 玄烨看着他,一如当年顾盼生辉的眼睛丝毫未改,两张脸渐渐的重合在了一起,不,一直都是他,玄烨就这么直直看着,已不知泪水早已浸满面颊。 ……后会有期 有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