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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情丝42

    这次回京城得在路上耽搁,罗喉计都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为了缩短时日,他们日夜兼程地赶,中间也有歇息,军备到了整歇的时候,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林子里雾气浓重,赵宽点了火把在前面领路。

    走了一天,要换个脚力不好的,怕是已经累瘫了,赵宽让罗喉计都进马车里歇息。

    罗喉计都勒马调回去,许久没听见柏麟的声音,她看见后面坐在马上的柏麟,身形不稳地几欲栽下来,马儿还在缓缓往前走,她直接穿过行军到他身边。

    “出了林子我们就能停下几个时辰。”

    连着跑这么久换谁也难受,柏麟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好在罗喉计都反应快接住了他。

    随行军拿了水袋,柏麟渴得嘴唇虚白,无力地枕在罗喉计都怀里。

    “柏麟,柏麟?”罗喉计都给他喂了水,现在怕是真撑不住了。

    她下了马把柏麟放到背上,这些对她没有什么难度,虽然一路跋涉而来,身上的力气还是绰绰有余,护送她的军备要接过柏麟,罗喉计都没想劳烦,自己背着人就上了马车。

    旁边的人要来接替,罗喉计都躲开他的手说道:“多谢,不必这么麻烦,你歇着去吧,他是父皇钦点内侍,有个三长两短本宫也交代…不如让本宫看护他,待会你们也停下休整。”

    随行军一路护着她到后面,罗喉计都背着柏麟进了马车的车厢,那些随行军眼都看直了,怎么感觉她背着大男人好轻便的样子…

    柏麟躺在褥子上,他的额头有些烫,意识却是清醒的,罗喉计都在旁边眯了一会,即便是闭目养神,她也能感觉到柏麟在偷偷看她。

    “想问什么就问。”她说。

    她这么直接点破,柏麟有点委屈,爬起来贴近,默默圈住她的腰,亲密地靠在她腿上。

    “公主生气了,臣怕说错话,就让臣抱一会…”

    罗喉计都看他这么识趣,不知道憋着什么心思,云淡风轻地看着这个男人,轻轻地吐露:“本宫是长公主,在外面,本宫还是你的主子,你该有点自觉。”

    柏麟沮丧地蹭着她的手背,“公主与他实在情真意切,臣都辨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公主了。”

    她伏低身子靠近,漂亮的眸子微眯,危险又动人。

    “你怀疑本宫?”

    “不敢。”柏麟轻轻啄吻她的手背,“臣也是太在意公主了。”

    罗喉计都看着他好一会,低头吻在他的眉心,比之前更有温柔怜惜。

    “唔…”柏麟舍不得放开,黏着她寸步不离,罗喉计都拿了干粮给他吃,先填饱肚子,这一路怕是都没好好歇息了。

    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闯出来了,白日歇息的人开始轮值,其他人可以暂时休整精力。

    皇宫里已经传来回信,梁峥命人打探他们每日的行程,郯州旱情让灾民难填温饱,怕是那先送去的赈济粮撑不了多少天。

    要说前些年出这种事,梁峥还有心力应对,从郯州大旱,他就没睡过安稳觉,一闭眼就是灾民沿街乞讨的景象。

    已经到了寅时,梁峥精力不济地从榻上坐起来,头昏脑涨,全身无力,衡虚来伺候的时候,他身子突然一栽,彻底昏厥了,早朝也没赶上,外面的一帮老臣看着龙椅大眼瞪小眼,依旧没等到人来。

    作为最关心父皇的儿子,梁昭匀早早地跪在内殿,荣俪儿出来后忧心忡忡地看他一眼,两人谁也没说什么,梁昭匀脸上滴着汗,全身衣裳湿了大半,内侍怎么劝也劝不走。

    过了一会,太后荣浈也来了,看见儿子脸色苍白缠绵病榻,她老人家勉强挤出悲痛。

    “俪儿,昭匀,你们乏了就退下吧。”

    虽是这么说,谁也没走开一步。

    到了晌午,梁峥缓缓苏醒,眼里充斥着红血丝,恍如几日没合眼。

    “传昭匀进来,还有…”

    衡虚小跑着进来,二皇子就在外面侯着,还有几个文臣,梁峥有要事托付。

    一听宣召,梁昭匀一刻没耽搁,直到人来齐后,内殿闭了门,大概半个时辰,梁昭匀心事重重地从里面出来。

    后面跟着陈拓,五个都是他的亲信,梁昭匀想不通,父皇又要他亲赴郯州送赈灾粮,非要分两次送去,送一次还好,郯州哪里是人待的地方,形似炼狱,刁民尽出,上次抢粮的事踩坏了他的马鞍。

    他只想尽快成为储君。

    陈拓扫视四周,贼眉鼠眼的嘴脸看着可笑,哪有钱权往哪钻,这几年巴结上二皇子,两人相交亲近,其余两个文臣是梁峥的心腹,对陈拓这种唯利是图的人唾弃已久,偏偏皇上还没罢他的官。

    这次送粮依旧有赵隽,他只护送到钬州,其他的路只靠梁昭匀自己走了。

    今晚夜里,梁昭匀先去探视皇后,他不在的时候恐怕生乱,这一去就得耽搁一月余,荣俪儿空有个皇后的名位,他们连传信都不可能,太后就更不用提了,自荣家败落,她连宫女都没法自己支配,两个没用的人反而是最支持他的。

    趁着老头病重,他赶快把赈灾粮的事解决了,两日后,梁昭匀再次出城,赵隽一路沉默寡言,反而是随行的陈拓他们与梁昭匀说长道短。

    两个儿女不在宫中,梁峥也不担忧,女儿有兵符,回宫是早晚的事,只是他未必能看到。

    此时罗喉计都已经走到玢州边界,每到一处,驿站都会发文书回京城,最终到了皇帝手里,她迫不及待地回去。

    这一路好在平顺,柏麟也回到罗喉计都身边。

    半途也要停下,马儿需要按时饮水喂食,赵宽领着将士们在河边放马,罗喉计都在马车歇息,过了一会,赵宽提着鱼敲了她的车窗。

    “殿下,臣给你烤鱼可好啊?”

    赵宽对她很纵容又爱护,以前他们也爱混在一起,除去他武伴的身份,也是为数不多能近她身的朋友。

    “鱼啊!”罗喉计都惊喜地看着他,快把她憋坏了,竟然还能有福气尝一口rou。

    赵宽熟稔地清理鱼膛,鱼身刮得干净,罗喉计都坐在旁边嗅它的香味,河边都是他们架的火堆。

    柏麟脱了衣裳准备下水摸鱼,罗喉计都看到后气得拿枝条抽他的屁股。

    柏麟疼得嗷嗷叫两下,不停地往深水走。病好了没多几天就开始作了,把罗喉计都气得想拍脑壳子。

    还是出了意外,柏麟一出溜滑进水里,罗喉计都激动地说话都结巴了,水面还在咕嘟咕嘟出泡泡,就是不见人上来。

    她正下水,后面来了小兵跳进去,很快把人拖上来了,罗喉计都连连对他道谢称赞,柏麟喝了不少喝水,肚子都鼓起来了。

    先把水弄出来,再没反应就得考虑班后事了,罗喉计都看到他溺水昏迷,手里竟然抓着扑腾的大肥鱼,她鼻子一酸,再不醒她就真忍不了…

    罗喉计都抽着他的脸,巴掌印清晰地烙在上面,她有点慌了,人还没醒,赵宽已经把鱼烤好架在旁边。

    他擦着手不紧不慢地走来,自己再试试救人,掐人中,积水排出后肚子还有点鼓,赵宽捏着他的脸靠近,柏麟突然睁眼,一巴掌把他的脸都打偏了。

    哪来的丑八怪?

    他可怜兮兮地扒拉着罗喉计都的裙摆,一只手提着没了气息的东西。

    “公主,鱼…”

    柏麟正为自己抓到鱼感到兴奋,罗喉计都拎着他的衣襟,“本宫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下次不准再这样了。”

    “唔唔…公主,吃鱼。”

    他拿着鱼乐得咧嘴直乐,罗喉计都学着他的模样笑,最后还是依着他了。

    而热心救人的赵宽实冤,救人还得挨打,狗阉人果然心毒,殿下留他果然是祸害。

    与此同时,被当成祸害的某人完全没这个心思,他裹着罗喉计都的外裳一边打喷嚏,还不忘给她助威,罗喉计都在旁边干活,听到他的话一下子绷不住,那些随行军乐得发笑,罗喉计都抓了鱼鳞欲砸柏麟,还是没抛出手。

    一看这男人乐呵呵地盯着自己,罗喉计都默认,罢了,不是傻了就行。

    赵宽本就生得高大,是个堂堂正正的将军,五官硬气舒展,这要放在京城,那也是贵族小姐愿意联姻的男人,到了柏麟这里却直接被当做为“丑八怪”,可显,柏麟也不是以貌取人…

    等罗喉计都烤出鱼来,她吹了气递给柏麟,“喏,吃吧。”

    “公主给我的…”柏麟激动地差点哭出来,有幸能吃到她做的美味,太满足了。

    鱼的味道很香。

    罗喉计都照顾他回程,柏麟恨不得天天黏着她,赵宽只是默默在前面带路,心里对柏麟是一万个鄙视,好好的大男人怎么这么黏糊。

    这边还算顺利,真正接近了苦难的地域,梁昭匀到了钬州后,赵隽和武官接应好了,他才匆匆回城。

    临走时,梁昭匀还与他送行,只是赵隽没心思与他讲这些烂招数。

    梁昭匀想让他为自己所用,一个统领可是能为他办不少。

    刚出了钬州,陈拓拉着其他四个同僚跪在他面前,梁昭匀没发现异样还吼了他们,再走二十里就是人烟稀少的松林,陈拓心里装着沉甸甸的粮库,根本没心思运粮。

    他需要在规定时日内抵达郯州,一路闯关无数,梁昭匀也是厌烦得厉害,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只有他坐上龙椅,把碍眼的人全部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