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初雪
7.初雪
离她的死期还有175天,帝都的初雪来临了。 她靠着石窗往外看,有纷纷扬扬的白色雪花从无穷高的天上飘落,很轻,很温柔。 原来已经到了冬天,她终于对季节的变迁有了些实感。 她把那本被她嗤之以鼻的污蔑恶魔的书找出来翻了翻。 …… 恶魔,来自于深渊。 深渊是一切堕落与邪恶的最深处,纯血的恶魔是一群被欲望支配,没有理性的疯子。 他们和其他种族交配,生下混血恶魔。 混血恶魔诞生的同时,理性也诞生了,秩序也渐渐在恶魔族裔中建立。 恶魔族裔的血液里混合着最初的深渊恶魔以及精灵、人类、鲛人、矮人。 深渊的物种无法在人界长存,纯血恶魔已经消失,混血恶魔的种群却渐渐壮大,恶魔的基因顽固又充满污染性,后代中但凡有一丝恶魔的血脉,都会趋于恶魔化:虽然带有理性,但是冷血无情、荒yin无度。 极其罕见的情况下,混血后裔中会出现返祖现象,恶魔的血脉吞噬其他种族的血脉,出现纯血的恶魔,他们有极为强大的来自深渊的力量,他们被称为魔子。 …… 小蜘蛛不在房间里,她没有人可以说话。 这很正常,小蜘蛛也不是一直在房间里,它也有别的事情要忙活。 她百无聊赖计数着眼前飘落的雪花,一二三四……但是很快她的眼神就跟不上节奏了,重新再来,一二三四……她又跟不上了。 她于是放弃计数,看着雪花发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鸫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华丽厚重的石门。这扇门并没有关,想要进来直接进来就好了,反正她不会介意。 但是敲门声坚持不懈地响着。 鸫走了过去,走到门前: “是谁呀?” “是我。”轻快又清亮的少年音响起。 鸫想到了那个金发碧眼的俊美男人,她静静地站在门前,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男人没有继续敲门,安静了片刻,他轻而易举地拉开了门,看到眼前静立的鸫,她还是穿着单薄的白色衣裙,赤着脚,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苍白的皮肤,娇艳的五官,嘴唇柔美鲜红像是花瓣。即使在以长相美丽著称的天使族裔里,这样的美人也十分罕见。 “怎么不问我来干嘛?”他说。 “你来干嘛?”鸫微微歪了歪头,问。 “晚上的丰收节,你想不想去看?”他兴致勃勃地问。 “啊?”鸫有些疑惑。 “你忘了吗,丰收节,”男人解释, “在初雪降落的夜晚,几乎所有的民众都会参与的一个集市,用来庆祝丰收。” 听他的描述,鸫有些想起来了,似乎有这样的一个东西,是天使族裔的风俗。 “集市上有什么呀?”鸫问。 “什么都有,吃的、玩的、烟花……” 鸫有一瞬间的好奇,但那好奇转瞬即逝: “我出不去这里的,而且,你为什么要带我去?” 男人冲她狡黠地眨了眨眼,他的手腕一翻,一条金色的锁链凭空出现在他的手里,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脆响。 那根锁链的另一端就连在鸫的脚踝上,他轻轻一拉,鸫感觉重心不稳,向前跌去,跌到了他的身前,他顺势用另一只手环住鸫的腰: “因为我想带你去。” 他竟然拿到了禁制锁。 “走吗?”他问。 “好。”鸫说。 她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男人抱着鸫走了几阶楼梯,鸫有些不适地说: “放我下来。” “你最好再抱紧点。”说完,他纵身从楼梯的空隙处跳了下去。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吹过,鸫下意识抱紧了男人,她在极速的下坠中看到了无数的书架和藏书。 只是一瞬间,他们就坠落到了塔底。 男人抱着她,稳稳地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好不好玩呀?”男人问她。 鸫没有回答,男人放下了她,牵着她,往塔的出口走。 走出藏书塔结界的一瞬间,外面凛冽的冷风扑面而来,鸫打了一个哆嗦,很冷,失去了角的恶魔也失去了抵御寒冷的能力。她只穿了睡衣,甚至都没有穿鞋。 也无所谓,鸫想,反正再冷,也是感觉冷而已,她不会冻死,就像她不会饿死一样。 外面是一片森林,鸫回头看囚禁自己的高塔,白色的外墙,有十几二十层楼那么高,她往上望去,隐约能看见塔顶那扇小小的石窗。 藏书塔在一片森林的深处,人迹罕至。 男人牵着鸫的手,慢吞吞地走,像是在散步,黄昏的天上凝结着一颗巨大的圆日,初雪飘落在森林里,地上已经积攒了一层白茫茫的霜色,森林里时常有鹿窜过。 “你叫什么名字呀?”鸫问。 “尤利,”男人说, “你呢?” 鸫好奇问: “你们难道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我们从不关心恶魔的名字。”他说。 “哦。”鸫点头,随后她说, “我叫鸫,是一种鸟的名字。” “好奇怪的名字。”他流露出孩童般困惑的神情,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取一个鸟类的名字。 鸫解释: “恶魔的名字都是天赐的,刚出生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啊?”他夸张地惊呼, “那万一天赐的名字很难听,岂不是很惨。可以改名吗?” 鸫想了想,她有限的记忆里想不到什么例子,但是觉得男人的说法很好玩,她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 森林并不大,森林的尽头是一堵高高的围墙,看到这堵围墙,鸫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并不是真正的森林,那只是一片巨大的皇家后花园。藏书塔在宫殿里。 尤利抱起鸫,轻轻一跃,就跳到了围墙的另一边,落地后他摸了摸她的脸,冰冷一片。 一直被他牵着的手温度正常,但是他刚刚抱起的身体却凉得像一块冰。 “你很冷吗?”尤利皱起了眉头,不解地问。似乎她不应该感到冷。 鸫在冷风中打了个寒战,她的胳膊,小腿都暴露在冷风中,她感觉很冷。 “我有一个角被砍了,我已经失去了恶魔的力量。”她说。 “不过没关系,”鸫说, “我冻不死的。” “当然不行啦,我身边怎么可以有个哆哆嗦嗦的女人。”尤利说。 他又环上鸫的腰,把她抱进怀里,几个起身纵落,就已经飞出了很远,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她在一瞬间似乎看见他背后张开的翅膀,发出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