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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等空重新踏入深渊教团的据点,看着一排站着努力把自己缩小低着头发抖的深渊法师们,就知道他捡回来的人偶又跑了。所以空堪称平静地面对了被雷电电得四处焦黑破烂不堪的屋子,为首的深渊使徒也不敢出声,和法师们一起站着看王子殿下面无表情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踢了踢断裂的手指粗的锁链,又去看碎掉的窗户,大气都不敢喘。毕竟之前殿下说过这个少年非常重要,不仅本身身份特殊,似乎在愚人众的地位也不容忽视。看管不力便要唯他们是问,如果人跑了就扔他们去喂兽境猎犬,资历最年轻的一个深渊法师想着想着都忍不住要哭出声了。 空刮下了窗户残存的碎玻璃上留下的血迹,沉默着将那一点红色在指尖碾开,深渊使徒赶在空说话前单膝跪地低头开口:“抱歉王子殿下,是我等看管不力……” “你们自然拦不住他,我也不奇怪。”空打断了他的话。 “是,是我们力量还不够。”使徒赶忙认错,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他我亲自去追,至于你们的惩罚,就去外围驻守一天吧。” 使徒惊讶抬眼时,空的围巾一角在他眼前飘过,金发的统领转身离开,片刻后回头微蹙着眉:“还觉得我罚得不够真想去喂狗?” “不不,抱歉大人,您放心去追。”使徒连忙起身,以尽量最小的幅度,还示意惊喜自己居然捡回了一条命的法师们安静,赶忙领着深渊法师们离开。空这才不紧不慢地顺着血迹滴落的方向追去。 比他预估的时间早了一些,这小人偶还真是急切,不过还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也和那小孩说过逃跑的代价,既然小孩已经选择了逃跑,他自然要去向小孩索取逃跑的赔偿。空承认自己确实是有些生气,寂静空间里规律的脚步声逐渐变快,这不是人偶的第一次逃跑,也不知道愚人众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他如何劝也劝不动那个木头人偶,明明伤没好还要大幅度催动元素力逃跑。金发的统领越想越是要气笑了,他本可以划开空间裂缝,在人偶回到地面之前,在人偶见到愚人众在地面上离深渊遥远的没有任何接应他表示之前拦截逃跑的人偶,但这也是个机会,他选择顺着人偶逃离的方向慢慢走过去,大可以选择在此时顺水推舟,这样早一些也无妨,将愚人众的做派都给他看看,让他真正去面对那些总比听他说更有说服力。 让人偶知道他包括重伤后偷偷送出去的七次信号并非是教团拦截所以没有回应,而是愚人众权衡过后不会选择主动对抗深渊教团来救他而已。 即使他已经是执行官。 2. 绀发的少年快速地奔行,身上单薄的衣服随着跑动滑落又被少年随意地揪起露出许多刚刚结痂长出嫩rou的伤疤,他跑出一段就会不由自主放下速度捂住嘴剧烈地干咳直到咳出少量的血液与内脏残片,如此他依旧没有停下步伐,跌跌撞撞地继续前行。 这次深渊探索行动丑角派下来的进度比之前多了一倍,或许其中有多托雷想要测试他机体性能极限的目的,斯卡拉拿到任务的时候漫无边际地猜测,方向实在是少,就算他想到了背后的缘由他也不能拒绝丑角的任务下发,最后只是对任务人数提出了疑问。 “确实只有你一个。”丑角将详细的内容推到斯卡拉面前,“这次深渊探索情况危险,就算多投入兵力也不会改变情况,重要的还是看你的能力,斯卡拉。” “执行官散兵,是时候向愚人众证明你的价值了。” 他那时才熟练运用自己的元素力不久,人偶虽不死不灭,但受到的伤害是真实的、受到精神的污染是真实的、身体上的疲惫与麻木也是真实的,魔兽被雷电轰击后焦黑碳化依旧带着腐烂的味道绕在斯卡拉的鼻尖久久不散,这已经是最不值一提的地方,在深渊里越深入停留的时间越久,他甚至无法辨认身上浸透黑色布料的血到底是自己的还是魔物的,或许一半一半吧,斯卡拉苦中作乐地想,毕竟他的肩膀被魔物咬穿过,腹部也被那些锋利的爪子抓伤差点连内脏都被掏出来。得益于他那连多托雷都至今无法探明原因与由来的身体内自带的高修复力,人偶现在还不至于拖着自己外露的内脏继续在这随处可见蠕动的黑泥与魔物的尸体间行走。要不然怎么说他本质还是平庸,平庸但执着的疯子。斯卡拉停下来在断崖的某个斜坡上找个相对安全的石缝角落简单处理自己身上的伤时候,因为深渊气息的影响思维漫无目的地飘散,毫无心理负担地在心里嗤笑多托雷。 人偶从来都觉得与这个科学疯子互不相欠,博士替他解开身体内的力量封印,作为交换,他便将身体交给博士去研究,无论是解剖还是试剂的人体实验他都来者不拒。各取所需罢了,他最终获得了力量,博士也获得了自己研究切片的进展,人偶不欠他的。博士以前经常恶趣味地让人偶保持着清醒看自己被解剖,脏器被抚摸的感觉让他反胃,博士则微笑着对干呕的人偶警告说要是吐在他的实验台上就切了他的胃出来做标本,那个疯子自己做的疯事不少,当时的斯卡拉也没兴趣真赌上自己的器官去挑衅,至于现在心里的辱骂只不过是人偶独自的消遣罢了,他的话不会让多托雷少两块rou,但多托雷确实切他的rou去做过实验。 啧,还是亏了,那次就应该吐他手术台上,这次回去把他的手术台砸了吧。 那些浸透他衣服的血液此刻冰冷地黏在他身上,自身失血过多让人偶也头脑发晕,只觉得浑身都在打颤,停下来后之前吊着自己前进的那口气出去了,倚着墙壁勉强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处理过之后只是撑离墙壁斯卡拉都觉得天旋地转,才往前走了一步,下一秒就感觉到脸颊触碰到了什么坚硬又粗糙的东西,人偶迷蒙地眨了眨眼睛,迟钝地发现原来触碰到的是地面。 是自己摔倒了。斯卡拉尝试着起身,他尚且完好的右手不由自主地发颤,勉强才撑起身体转为靠坐在墙体边上尽量不让已经断掉的肋骨负担过重。 虽然在深渊多停留一分就多一分危险,但现在的身体情况确实也不允许斯卡拉再继续前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必要逞强将自己都搭在深渊里,到时候被魔物分咬成几块就算是人偶大概也活不下来,养精蓄锐的道理斯卡拉还是明白的。元素力在深渊中过于明显也容易吸引魔物,并不是做屏障的好选择,幸好斯卡拉随身带了邪眼,他并不是需要驱动邪眼以畸形的条件获取战斗力,但此刻邪眼能量做屏障要比元素力好的多。山崖稍高的一个石缝角落稍微亮起了一点光芒又暗了下去,受伤的人偶搭好了警示屏障,考虑了许多情况,唯独忘了这次深渊对他认知的影响,或许是以前的认知影响主要体现在对外部的认知,比如方向感的迷失或者五感的混乱,没有明显的认知错误让斯卡拉忽略了这一点影响,他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身体状态,他勉强固定接上了自己断掉的胳膊等着自然恢复,记得断掉的肋骨,给身上的血洞止血,尽量少牵动血rou模糊的腹部,却唯独忽略了这些伤痛叠加起来早就超过了他身体的承受值,在他休息的念头冒出来的一刻,从眼睛闭上起,人偶的身体已经自主进入了休眠恢复状态失去了意识。 所以没能在保护屏障被破开的时候及时醒来,就这样被深渊的王子殿下捡了回去。 3. 空踏进那一小片山洞的时候抬头看了看断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派深渊法师来找的时候只会得到无功而返的结果,这小人偶本身就太会藏,他将人偶打横抱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对方连模仿的呼吸都停了下来,若不是他还能感受到人偶内部还存在的生命力,就连他也要以为怀里的人已经变回了无知无觉的木头人偶。空将斯卡拉抱起来的动作大概是牵动了他的伤口,人偶昏迷中皱着眉轻轻地吸气,或许是在深渊中阴冷的空气中停留了太长时间,也或许是失血过多也会影响神造人偶的体温,空怀抱中散发的热量让斯卡拉又把脸往空的怀里蹭了蹭,深渊王子这时也没空管自己雪白的围巾被染上血污,人偶这幅和他大部分印象中并不相同的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勾走了他的注意力,他把斯卡拉又往自己怀里揽了一下,嘴里念过一串深渊的咒语,深渊法术少有有关治疗的,空也不敢用一些他知道的有奇怪后遗症的治愈法术,他这次好不容易能把猫带回去,万一把猫的脑子搞坏了怎么办,所以只是选择了一些固定类的咒语,起码让人偶的伤势不再加重。 王子殿下亲自抱回来的人,教团中的人不敢有一分怠慢,更何况光是看统领嘴角挂着的笑就知道这个昏迷的小孩的重要,但治愈属实不是他们的强项,在旁边叽里呱啦的也没沟通出来一个后续的治愈方案,好在统领摆摆手说其他不用管了,然后就全部都被赶回自己负责的工作位置。 房间里重新安静了下来,空坐到那张床的边上,伸手曲着手指用指面抚摸上人偶的侧脸,人偶依旧沉睡着,恬静的睡颜让空大胆了一点,继续向上用指节蹭了蹭人偶眼角的红色眼影。原来是天生就带的吗,空满足了自己的一点求知欲,想起之前自己就是被这一点红蒙了双眼相信了小猫做出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和愚人众一样,被猫耍了一通。想到这里空又觉得好笑,笑自己都在星海间旅行过这么多年却还是会陷入这种一见钟情的可笑情节。 但是每个人都会欣赏美的事物嘛,空迅速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手蹭到人偶脸上干涸的血痂才想起来床上的人还一身血污没处理干净,尊贵的深渊王子殿下起身去端来热水和干净的毛巾,沾湿了之后好心情地去给小人偶擦脸,他许久未做过如此平凡又精细的活儿,此刻摆弄昏迷的人偶像摆弄人偶娃娃,少年的四肢随着他的动作抬起又落下,他拿过那擦干净之后露出的白净手掌在手里把玩,在少年的手指后面稍微施力让他纂成拳头状又放松看手指小动物爪子一样自然微张开,空收拾干净人偶之后对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 “什么时候才能醒呢。”空戳了戳人偶柔软的脸颊,笑道,“我们好不容易才能这样安稳地见一次面,多难得。” 4. “你说,他会以愚人众的情报作为交换,想与我直接对话?” “是的…”回答的深渊法师话还没说完,一道清凌凌的少年音便插入了对话。 “神之心,世界树…” 来人的身影随着声音的由远及近逐渐从黑暗中浮现,金发的深渊王子没感觉到冒犯,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从阴影中走出的少年。少年走得缓慢,木屐敲在地上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之中,空这才发现身着黑红配色稻妻样式外衣的少年手上拖的原来是在外临时看守的深渊咏者。空挑了一下眉:“这就是阁下前来谈判的诚意?倒是像来挑衅的。” “深渊的王子不必生气。”少年拖着一点长音的话语中带着一点狡黠,他一手拖着的两个高大的深渊咏者在他停下来之后被随手扔向前方,少年一摊手表示自己除了腰间的佩刀之外再无利器,接着便将他那形状奇特的宽大帽子的帽檐向上抬了一抬,大大方方地露出了自己的面容。 空这才看清楚来人的样貌,帽檐下后是一双鸢紫色的眼睛,和一份漂亮艳丽到几乎带着些攻击性的美貌。 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 “只是一块谈判的敲门砖而已,我想殿下应该不会怪罪。”少年朗声道,那双眼睛里带着自信与倨傲闪闪发亮,红色的眼影将这张面容的攻击性又提升了几分,空却感觉不到被冒犯只觉得被勾起了兴趣,毕竟少年开出的条件他确实无法拒绝。 “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你答应我的需求,而我则告诉你…愚人众最终的计划。” 少年自我介绍说是愚人众第六席,名字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个人围坐在圆桌面前,空撑着下巴笑道名字呢?我总不能直接称呼你为第六席,或者你想听我叫第六席大人? ……纠结于名字毫无用处,您不如将注意力都放在地图上。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奇怪的人。空视线随着少年起身去拿地图移动想着,倒也没生出几分歉意,在背后肆意打量着少年。空曾经听说愚人众的第六席不可貌相在战斗中骁勇善战以一敌百,只不过这评价大多是属下汇报而来,他自然而然地把报告里描述的战绩按给一个成年人的形象,却不想原来第六席实际上不仅身量并不魁梧,少年薄韧的身体和那带着些稚嫩却过分精致的脸也确实很难让人和战场上另一个战争兵器的名号联系在一起。空颇为迟钝地反应过来: 啊,原来敲门砖还有这个意思。 少年已经将地图平铺在桌子上,他由蒙德指起,白玉似的手指在图上绕山跨海在须弥停留后一路指向至冬。“七颗神之心集齐,棋盘已经搭建好。”少年的手指最终曲起在地图上标出的天空岛和须弥的位置敲了敲,“……他们想烧毁现有的世界树并建立新的世界树,唤醒天理,在天理手中夺取新的秩序。” 这些和空之前猜的大差不差,只是烧毁世界树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没想到愚人众的计划摸索着安排已经推进到了这个地步,空回想了一遍愚人众那边的资源,一时也没有想出来愚人众搭建新的世界树的资源和底气从何而来。世界树记录世间历史,那样庞大的信息洪流不是一般机器物件能够承载的,神性与神躯兼需,稍有不慎替代品就会承受不住信息洪流而溃散,若是在转记之中历史信息的记录发生巨大到无法忽视的问题,提瓦特所有人的认知都要随之改变出现巨大的漏洞。 说不准世界会在这样的漏洞下崩坏。 空嗤笑了一声:“丑角之前指责我的计划异想天开,我看他的计划也差不多。” “那你们决定的用来替代的新世界树在哪里?” 少年却不打算再讲下去,已经起身想将地图卷起来。带着半截皮质黑手套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背,少年蹙着眉头想挣脱开他的手,空从善如流地抬起一点让那双纤细的手逃脱一点,然后又趁机牢牢握住。 空捏了捏那被自己整个包住的手:“说话留半截没意思,既然要交换那就多拿出些诚意。” “我无法用语言表述,有些答案在终焉时刻自会揭晓。”少年稍用力甩开空的手,空这次没再追上去,收回手换了个姿势沉默着看向少年,一手威胁似的摸上自己的剑柄,少年毫不畏惧,他甚至顶着空的注视弯腰状似亲昵地凑近给空理了理脖领处的围巾,眼睛错也不错地与正在酝酿着风暴的金色眼睛对视,“我想您会有这个耐心的,对吗王子殿下?” “你不担心愚人众计划的失败?” “您也不担心您的信任的交易会导致深渊的失败不是吗?”少年笑起来,探身凑近空的耳朵旁边,姿势与语气暧昧地如同情人低语,“您知道这次条件还不够,决定性的因素还没全部出现,所以我想您再等等也不是麻烦事。” 他说完之后直起身那双宝石一般的眼睛直直望过来,聪明人不需要把话说开。这件事面前的人不应该知道的,以前从未有过他“跳出”的记录,这次觉醒又是从何而来?空必须承认他的好奇已经被少年勾出,但这场谈判看似是他主导,其实是少年占了上风的状态让他有些微微的不爽。空不算那么睚眦必报的人,但他现在确实想把局面扳回来一点,比如做一件他从见到少年起就想做的事。 所以深渊王子重新拉住了要离开的执行官,在他投来疑惑的目光前便手上一个用力将人拉过来后转而改为扯住他的衣领,在少年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吻了上去。 令空相当意外的是少年虽然被惊到了却没有拒绝,执行官的吻技相当青涩,少年被空扶着后脑强迫着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进行下去,任由空予取予求直到满意。等空放开的时候对方小声地喘息,那双美丽的紫眸泛起水雾,眼神却还是冷而淡的。 “怎么不反抗?”空调笑道,手轻柔地抚摸少年的腰侧,继而突然将他拉近,“难道这也是你的目的之一?” “目的谈不上,只是没想到这也可以成为我的筹码。”执行官这时与空几乎都要拥抱上他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少年脑袋里想的还是交易的事,之后他摘下了那顶华丽的帽子,主动缩短了那最后一点距离,靠在空的胸膛上抬眸问他,“我对这种事也不是一窍不通……那么你想吗?” “我没兴趣强迫我感兴趣的合作对象造成交易失败的可能性。”空耸了耸肩,但也没有拒绝执行官的贴近,他低头坦然地望向那片紫水晶之中,“主要是你的想法,你想吗?” 空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个自见面以来一直都是游刃有余仅仅因为亲吻惊讶了一瞬的执行官因为这个询问身体僵了一下,还没等他疑惑这简单的询问为什么会让对方出现这个反应,少年更进一步伸出手环绕抱住他的腰,朝他露出一个格外漂亮又生动的微笑。 “嗯,我想。” “是我自己决定的我想要。” 5. 执行官向空提出的需求条件是在世界的终点,在愚人众将要进行计划的最后一步,替换新的世界树的时候,打开深渊同样须弥的大门。 说这话时他才与空翻云覆雨一夜,手脚发软脸上还带着春潮,眼角眉梢搭配着他的红眼尾流露出不自知的风情与妩媚,紫色的海洋却已经平静下来,少年继续道:“我希望您到时候在那个地点…你要帮我压缩好,引入量级超乎寻常的深渊力量。” “情事之后不要讨论这么正经的事。”空靠在枕头上伸手有一搭没一搭替执行官捋顺头发,闻言轻捏着他的鼻尖晃了晃,“如此破坏气氛会遭人讨厌的。” 少年皱起眉头不以为意,快速地晃了一下脸躲开空的手指,然后又快速咬住对方的指节,在上面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嘿,你怎么还咬人。深渊统领对着闭上眼睛当对面没人存在的执行官指指点点,到底还是接上了他的话茬:“你要那样浓厚的深渊力做什么?” “这很重要吗?反正也不会影响你之后的计划。”绀发少年闭着眼回答道,他把一旁的被子抓过来盖住身体。 “那我换个说法,这之后你还能活下来吗?” 这个问题实在过于犀利,少年睁开那双从上向下看去显得圆滚滚的猫眼,空问出那句话之后沉默地看着他,然而少年并不想多说这个问题,任由沉寂的气氛蔓延开来将那点旖旎的氛围搅碎。最终还是少年垂下眼睫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在柔软的枕头中,又将被子拉起来盖住下半张脸假寐,直到受不了空从背后投来的视线,被子里才幽幽地传出一声:“……能。” “那可说好了,你要活下来,否则我以后不会配合你的。”空伸手去帮少年将脖颈处狼尾的碎发扒拉整齐,意外地看到了他隐藏在头发下一个骇人的红褐色的刀疤。他默不作声仿佛没注意到一样将手上移抚摸着少年圆润的后脑勺,心里比对了一下那个刀疤的宽度进而联想了一下深度,也不知少年经历了什么,那宽度即使是一柄普通的小刀扎进去也深度惊人,普通人几乎一定是活不下来的,但面前的少年活蹦乱跳,刚承受过一次激烈的性爱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少年可能是被摸烦了,又翻身,空还再思忖之中手停留在半空,被他毫不留情地伸手拍掉,这才回过神来,就见执行官气势汹汹地瞪着他发问:“我的生死干你何事?” 他这样做凶狠的表情是让空想到了偶遇过的野猫,金发的人起了心思逗他,说出来的话掺杂多少真情连空自己都不知道:“自然是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一往情深,舍不得失去一个优秀的床伴。” 空满意地看着少年的脸色逐渐变得青黑,他咬牙切齿地回答:“想不到深渊的统领原来是这样轻浮的登徒子。” “随你怎么想,但我确实挺喜欢你的,以后离开愚人众跟我走吧?” 少年不再回应他,徒留一个赌气的背影,空看着那个圆溜溜的脑壳,后知后觉也反应这个提议太过突然,便不再说话。 6. 自那晚之后空就没再见过这位不请自来的执行官,只是偶尔与愚人众打照面的时候见过几次,少年的体型在众执行官里太过娇小空确认不会认错。少年只是静默地执行着战场上的指令,雷光照彻战场,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刃势不可挡,但那曾经令空心动的漂亮紫色眼睛此时浑浊阴暗,少年在队伍中如同木偶一般行动,平静地将视线低垂着看向地面,没有人向他搭话他也不会主动说话,似乎只对丑角和那位第二席执行官的命令做出反馈,无论是另一名少女执行官伸手戳他的脸颊在他身边轻声歌唱,还是少年过度催动元素力后遭到反噬嘴角溢血,少年始终也没有任何主动的反应。 他这样的状态实在是过于奇怪,空忍不住尽量不着痕迹地看向他,如此数次,竟得不到少年的一次回应。少年犹如罗刹一般站在尸山之间,身上脸上刀刃之上沾满了血与焦黑的碎rou,仿佛从血海中爬出来的厉鬼一样渗人。虽然不确定愚人众在少年身上做了什么,但少年被死气缠绕的样子依旧让空胸膛内情感翻腾着灼烧。好吧,他曾经是星海间的旅者,拥有着时间的宠爱,他无惧爱恨,深渊统领迅速接受了自己面对愚人众的执行官真的坠入爱河的事实,他总觉得少年会给他带来新的转机,或许是现在,也或许是将来,空有机会去等,更何况这机会似乎马上就会降临到他眼前。 当金发的统领再次划开空间的缝隙踏上须弥的土地,即使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满天的火光惊到了一下。曾经高大而威严的世界树实体躯干在火焰中干枯粉碎,焦黑的枝桠被火焰裹挟着坠落,世界树内部隐秘的信息洪流入口在破碎的树干中断断续续发出光亮,薄荷发色的科学狂人还沉浸在欣赏自己巨作的情绪之中,丑角比他更冷静些,感觉到了空间的扭曲就向侧方阴影处看去,果然一抹金色自黑暗中出现。 “你为什么在这里。”丑角沉声发问,对着空做出了警惕的姿态,现在正是替换世界树的关键时刻,任何变化的因素都有可能影响最终的结果,更何况是突然出现的深渊统领。 空一眼就看见了两人身后双手被束缚住的执行官少年,只不过那满天的火光似乎也没能使少年做出反应。此刻空依旧愿意将筹码依旧压在少年身上,面对丑角和博士的防备,空控制着距离停下脚步伸出手掌,掌心内赫然躺着一枚散发着不详的黑雾的晶体。 “自是受到了邀请……” “我为约定而来。” 丑角看到晶体的时候一时间心中警铃大作,那晶体承载的深渊力量几乎可以亵渎神明。为什么空会带着这样量级的力量出现在这里,空的目的是什么,约定又是什么,一时间太多的疑问涌上心头,连首席执行官都没能立刻做出反应,更遑论旁边的博士。而另一个更令他们意想不到的声音出现了。 “我就知道与你做交易是个正确的选择,空。” 少年音在两名执行官的背后响起,他们仿佛不能理解为什么此刻少年会有意识自主开口说话,但这一刹的犹豫与怔愣对少年来说已经足够了,苍白的落雷劈开热浪与火焰,捆绑少年的铁链应声断裂,此后雷电又自地面拔地而起,化作囚笼控制住了丑角和博士的动作。雷电囚笼自然困不住他们二人,少年心里清楚得很,只不过他不需要真的囚禁住二人,就像那一刻的怔愣一样,只需要阻拦他们一秒施法动作就好,只需要阻拦他们前进的动作就好。 只要能让他将那枚晶体吸收便好。 虽然空预料到了少年可能的突然发难,但是少年直奔晶体的动作还是让空犹豫了一下,就是这一下就让少年抓住了他的手,将那晶体送入自己的胸膛内。 “喂!”晶体逐渐消失在少年的身体内,空下意识接住少年站立不稳向下歪斜的身体,但有人比他反应更快,凭空出现的三根冰凌瞬间穿刺过少年的双腿将他的小腿钉死在地面上,空迅速反应打碎了还想要钉穿少年腕骨的两根冰凌,少年忍不住惨叫一声向前跌倒,深渊统领立刻蹲下接住他的上半身。 少年抓着他的手颤抖着喘息,腿部的剧痛和深渊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无法立刻消化让少年头偏向一旁,不受控地呕出一口混着内脏碎片的鲜血,嘴角染血着发抖的可怜样子像个被猎人追捕的无措小动物。丑角阴沉着脸色向空走来,空伸手用深渊力划出一个屏障,他并没有将这个屏障做的多么坚固,只是象征性地划清了界限,他能感觉到当那股深渊力量与少年最终完成结合时似乎某样东西完成了,隐约有齿轮声在他耳边响起了一刹又停止。深渊力量在空的cao纵下将那两颗染血的冰钉拔起,丑角最终还是如空所料停在了屏障外,他面具后的眼睛闪烁着阴毒的光,死死盯着少年:“……为什么背叛愚人众。” “…背叛?首席大人你还好意思和我说背叛?”胸膛内蔓延至四肢百骸的深渊力终于平静下来,少年沙哑的声音如破旧的风箱,但他还是从空的怀中撑起身侧过身,冰钉贯穿伤太深寒气借机顺着他的血rou蔓延,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膝盖下方肢体的存在,只能勉强撑起身体目光如炬瞪着丑角高声反问,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发出尖锐的嘲笑声,“哈哈!哈哈哈哈——!被自以为完全捏在掌心内无法逃出的木偶反将一军的感觉怎么样!” “你们在我大脑里植入进cao控我意识的神经与法阵就觉得万无一失,欺骗我当初踏鞴砂的人是因为我力量失控被我无意识屠杀,实际那是你们的手笔,几百年来桩桩件件,还用我一一说明吗?!”少年几乎字字泣血,厉声逼问之后便开始咳血,空不好在他身上在作用深渊的力量,只能支撑着少年让他起码好受一点。 “这是对抗天理完成大业拯救人民的必要牺牲。” “哈…谁管你们的大业,谁管那些人类,我不在乎,我不干了!你们休想再代替我做出选择……” “……我不会再受你们的cao控,我要为自己而活。” 丑角没再说话,转头盯着将要燃尽的世界树,倒是博士走过来开口:“我倒是比较好奇你是怎么逃脱控制的,你不应该发现你脑袋里的异样,你没有那个能力。” “多托雷,你不是自诩天才蔑视神明吗。”少年累极了,只能倒在空的怀里侧目而视,愤恨地嗤笑道,“那就去猜啊,去猜你看不上的小白鼠怎么会摆脱你的控制。” 多托雷一挥手,数十枚冰刀浮现于屏障上方就要落下。少年的手抓紧了空的手腕,他低声开口:“空…带我走。” “等你这句话好久了。”空早已准备好了空间的裂缝,少年开口的瞬间两个人的身下就已经出现了裂缝,在冰刀落下之前两个人便双双坠入之中。 “斯卡拉姆齐!你无法逃……”多托雷的话随着寒风一起,被无情阻拦在空间之外。 7. 传送的尽头是深渊的地盘,两个人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空不敢随意动弹,但是斯卡拉握着手腕低声笑起来,进而越来越放肆接近癫狂,血液又开始在他嘴角渗出。空不好在他身上在作用深渊的力量,只能皱着眉头擦去他嘴角的血迹:“你别笑了,你的身体快撑不住了。” “让我看看怎么帮你把深渊力取出来,或许还有机会……” 斯卡拉制止了空在他胸口摸来摸去的动作:“别白费力气了空,我已经快不行了。” “…你答应过我你会活下去的,斯卡拉。” “别叫我那个名字,我不想再和愚人众扯上关系。”少年的小脸带着明显的嫌弃,之后又轻声道,“是我骗了你…空。” 空还想说什么,少年却先一步抬手点上了他的额头,他只见一点光芒在少年指尖一闪而过,紧接着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副奇怪的画面,他看到他的记忆中他与斯卡拉一夜云雨过后穿着女仆装给斯卡拉端早餐。 这段记忆出现得太过突然也太诡异,空明显感觉到异样,但脑海中真实的画面又让他无从反驳。斯卡拉看空一副尴尬又无措的表情,在空的怀中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不对…我应该没这么做过,但是这段记忆,你是怎么将它投入进我的脑海中的…”空喃喃道,他很快抓住问题的关键,“…投放…虚假的记忆…投放…!” “……难道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命运的织机。”空心情复杂地低头,少年倒是一副满意的模样,伸手捏了捏深渊统领的脸将他的猜测补充完全,“我现在就是你要找的,命运的织机。” “你…”空还要说些什么,但少年的腿突然开始一点点慢慢消失。 “啊,要到时间了。”斯卡拉对此倒接受良好,他拍了拍空,“作为你被我也骗了的补偿,给你些信息吧。我不一定是命运的织机,足够的深渊力,悲伤痛苦,血脉中的期望与悔恨,凑齐这些,命运的织机便可有机会组成。” “…织机不一定是你,但是能替换世界树的,目前愚人众只找到了你。” “正解。”少年点头承认,他受伤的小腿已经消失了,他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所以丑角老头才那么生气,哈,他的报应!” 空这时候倒也放松下来,世界树被烧毁但又没找到新的载体,估计这个轮回结束也只是时间问题,他索性彻底坐下把少年抱在怀里:“时间还长,不如让我猜猜你问博士的问题?” “嗯哼。”少年玩着他垂落的辫子点了点头。 “你因为某个不知名的原因知道了他们对你动了手脚…你之前还是被控制心神的模样,难道是你改了他们法阵中的某个指令,选择了我将说的某句话作为触发夺回身体cao控权?” “基本正确,是我赌赢了。”斯卡拉将空的辫子都散开,空本来想轻打一下他的手让他不要再乱玩他的头发,但一抬眼就看到了消失已经吞噬了他的下半身,心里泛出一点酸涩,便任由少年玩去了。 空间内安静下来,斯卡拉倒是一点不在乎要消失的是自己,不急着催促空,只是耐心等他继续往下说,少年乐得靠着空的胸膛感受里面强有力搏动的心脏。 空思来想去,他感知到了少年身份的特殊性,神造人偶之前对这类法术看起来并不是完全免疫,要不然也不会被cao控多年临近才发现,也不可能是突然进化。他与少年相识不过几个月,少年决定让他猜,应该也不会明知事情在他们认识之前发生他几乎不可能知晓,依旧耍赖让他无厘头地猜测。 “是某个人的作用?” 他能感受到少年毛茸茸的头靠在他颈侧上下动了动。 “难不成是我?”空一低头就看到少年一脸鄙夷地朝他看过来,他揉了揉少年的脸颊,“好吧…是我自作多情…” 空一时没了备选答案,斯卡拉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笑着用他的发尾扫他的下巴。深渊王子看看斯卡拉的笑容,又想起他的话,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被空牢牢抓住。 “……是你。” 空开口的时候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兴奋地发抖,“是你自己。”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或许是因为地脉的某次紊乱,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有一个你自己告诉你这一切!” “他告诉你之后…让你自己做出选择。” 是甘愿被人摆弄,还是给他们找些麻烦,是接受所谓的为大业牺牲,还是由你来决定你最后的命运。 “我就说多托雷是个披着天才皮的疯子庸才。”斯卡拉没说他这个疯狂的猜测是正确还是错误,少年抬头看着金发的王子,伸出手指搭在他将启的唇上,“有些东西说开就没有意思了,空。” 空眨了眨眼,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话题,装模做样地抱住少年几乎只剩下胸膛与头部的躯体叹气道:“可是我这消失的一见钟情对象谁给我补啊,小家伙,勾引人之后不负责可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哦。” “我倒是不知道你是这么睚眦必较的性格,之前都给过你补偿了。”斯卡拉笑起来,见空还是一副“你是负心汉的表情”,好笑地凑近,直到能看到那双蜜糖似的金色眼瞳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少年安静地吻上空,嘴唇仅是接触便一触即分,他犹如蛊惑人心的小恶魔一般开口。 “如果你所说为真,那便下次来找我吧,空。” “……因为我也对你…” 少年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这样的情话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超过听起来也太过幼稚,他感觉到脸上的温度飙升至guntang,一时羞怯起来不敢再说下去。空却接下了他的话:“一定会去找你。无论如何。” 空重新吻上少年,撬开他的贝齿温柔地舔舐他的舌尖,空没有在深吻中闭眼,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人晶莹透亮的眼睛,直至他的唇舌再也感受不到接触,直至那双含笑的眼睛也化作粒子消失在他眼前。 他听到远处传来空间崩塌的巨响。 他便保持着怀抱着少年的姿势,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