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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夜月冷风寒。

    保姆车在小区里并未减速,飞驰而过掀起的风又刮掉了栅栏上的几颗枯黄蔷薇。

    凌晨那番字字泣血的谈话,耗尽了汪盏的全部心力,被秦销抱回房间后,她只眯了几个小时,今天又录了一整天的综艺,此刻已经疲惫不堪。

    保姆车停在别墅门前,与助理、司机道了晚安,下车后院中刚走了两步,她忽地一抬头——

    庭院中的海棠枯枝森然不动,别墅上下一团漆黑,唯有二楼的一扇窗亮着异常的白光。

    某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倏然从心底升起来,让她的眉心微微压紧了。

    ·

    餐厅。

    秦销站在长桌前,仰着头,仿佛对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极有兴趣。

    他穿着格外正式的三件套,深蓝领带压在条纹马甲内,单手插进西裤袋里,这种站姿显得腰身非常薄,浑身一脉的风流贵气。

    第一眼,汪盏便察觉到了不同——这个男人身上的疏离冷淡比往日更甚,如同一只藏着诅咒的盒子裹上了柔软的丝绸,而现在丝绸巾打成的结即将松开。

    “进来。”

    秦销没看她,黝黑的眼睛还望着水晶灯,话却是对她说的:“感觉到变化了吗?”

    四面墙壁亮得透光,桌椅板凳被大理石地砖反射出清清楚楚的倒影。

    汪盏迟疑道:“好像更亮了?”

    “嗯,下午让人安上的无影灯,外科手术室用的,看什么都很清楚。”

    平时她也不会多言去问他要做什么,这会儿也只是更加沉默,紧张不安在沉默中加剧,双手微微握紧。

    “脱掉衣服。”秦销忽然道。

    汪盏愣了一下。

    秦销半转过身,劲瘦的后腰靠上桌沿,接着端起双臂,以一种不容置喙口吻下了命令:“脱掉,你的,衣服。”

    “……”

    今天的通告是个音乐综艺,汪盏穿着韩国女团的打歌服,黑色蕾丝裹胸外罩咖色西装,高腰宽松的西裤及至脚底。

    对秦销的吩咐,她向来都不大过脑子,不知是不是无影灯让一切无所遁形的缘故,她心里不大情愿,但迟疑了几秒,也还是顺从地抬起手——

    簌簌!

    白色大理石地砖亮如镜面,浅咖色西装外套轻轻覆了下来。

    汪盏却在这一刻难以抑制地发起抖来,双手交叉在胸前,紧捂着上身仅剩的黑色蕾丝裹胸。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人前露出裸体,她也一向乐意展示自己比例完美的身材……

    然而当秦销站在白光中,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时,从后脊梁冒出的寒意化为千万根细长的尖针,扎进每一寸皮肤。

    并非羞耻感……是一种她无法用言语清晰描绘出来的恐惧。

    下一个命令显而易见。

    汪盏动也不敢动一下,垂眸注视着秦销落在地砖上的倒影。墙上时钟滴答滴答响着,不知在恐惧中煎熬了多久,那两个字终于落地——

    “内衣。”

    耳中轰隆震响,汪盏艰难地动了下手指,想将手伸到背后,拨开裹胸的金属扣,但像被点了xue道一般,僵硬地固定在男人的视线中,唯有指尖微微抖着。

    秦销问:“要我帮你脱?”

    ——不……不用。

    不知何时嘴唇也麻木了,喉咙痉挛,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感觉到冰凉的血液一波波涌上头皮。

    秦销低声笑了笑:“你还真是喜欢撒娇。”

    他的音色天生华丽,又带着点京腔特有的心不在焉,往日会撩拨得她全身发软,这一刻却仿佛一条鲜艳的毒蛇缠上了她的脖子,分叉的蛇信子嘶嘶舔着耳道。

    ——怎么回事?

    ——为什么动不了?

    ——她怎么了?

    一辆汽车经过窗外,车前大灯转瞬即逝。秋风裹挟着细沙拍打着单面防窥玻璃,那萧瑟的声响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抬头。”

    “……”

    汪盏一寸一寸、沉重而迟缓地抬起脖子。

    “看我。”

    视线慢慢对焦,目之所及已被泪水模糊成大片光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流的眼泪。

    “这不是挺听话吗?”

    秦销没有要上前扒她内衣的意思,他后腰始终没离开餐桌边沿,黑衬衫袖口挽至手肘,端起来的小臂线条趋势流畅。

    无影灯下,那张总是春风拂栏般温柔的面容一点阴影都没有,领带严正地抵在咽喉下方,从内到外散发着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气息,如一尊生冷威严的神像,却是一尊凶恶的邪神,因为那双眼中充满了赤裸裸的审视与玩味。

    从小到大的所有的窘迫寒酸、不堪欲念,在恶魔的注视下无处藏匿。

    “……”

    “我在欺负你吗?”

    汪盏好像晃了一下头颅,但又觉得什么都没做。

    “你很怕这个无影灯?”

    她不敢说谎。

    “……”

    “怕灯照出来什么?你身上的疤痕?橘皮?没除净的角质?来不及剃的体毛?还是……你内心深处最阴暗最肮脏,最见不得人的小秘密?”

    秦销歪了歪头,微微笑了下。

    笑声落地的瞬间,有一双相似的眼睛从记忆深处浮了起来,也是这样一对冰冷澄澈的黑玻璃珠。

    汪盏全身血液冻结成冰,惊恐如同没过头顶的海水,顷刻间淹没了她。但在身体的极端僵硬中,神智还很清醒,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昏倒?为什么要拆开丝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