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委屈的鱼
第七章 委屈的鱼
夜色沉入冬夜深处,雪被寒风裹挟,漫无声息地降落在静谧庭院。 冰冷气息漫过灰白石阶,长廊下灯光昏黄,笼罩出有限的暖区。 郁知面上红晕仍未褪去,呼吸散乱,内心深处又惊又乱,脚下雪影如网,她根本迈不动腿。 蒋洲依旧桎梏住她手臂,她被迫仰头,看见他微抬下颌,目光高垂,银质眉钉折出冷芒。 他没有咬牙切齿的狰狞表情,反倒面色淡漠,自有一股不动声色的恶劣。就像一只悄然逼近的狼,懒洋洋晃过来,却能以最干脆的方式撕碎猎物。 “你放……”她声线嘶哑,试图挣脱。刚才蒋洲将她圈在怀里接吻,留下腥甜与炙热混杂的气味。 大衣被雪沾湿,她冷到发抖,同时也被那番强硬举止折磨得头脑昏沉。 她后背顶着冰冷石壁,呼吸封死。 蒋洲轻抬眼睫,语调淡淡:“我没心思再纠缠,你要是再乱动,我不介意再做点事。” 郁知忍着泪意,胸口起伏剧烈,干脆直接破罐子破摔:“你们这群人,除了能用钱压人?还会做什么?” 程聿骁是,这人也是。 一个比一个恶劣。 蒋洲低声发笑:“钱不坏,我从不觉得喜欢钱有哪里可耻,是你自己占了好处,还摆出这副样子。” 郁知想还嘴,结果动一下就牵动手臂。 痛的要死。 心头屈辱让泪水忍不住滴落,落在蒋洲手背之上。 郁知身子一颤,想扭开脸,却被蒋洲握住下颌,逼迫她对视,声线低哑:“别哭了,要么道歉,要么...现在就履行我刚跟你说的话。” 他刚说过的话...... ——“要为了钱,不如跟我。” ——郁知瞳孔骤缩。 少年呼出的热气喷洒在郁知颊侧。 郁知分不清蒋洲在开玩笑还是来真的,她只觉得这绝对不是她能抗衡的人。 女孩全身笼罩在对方投下的阴影里。 夜风裹挟雪粉,像刀子刮过她发梢。 郁知眼角余光再次往门廊的方向去探,视线里隐约闯入两道身影。 走...过来了吗? 郁知不确定。 泪眼模糊,她判断不了那二人的方向。 同样的,她也无法判断程聿骁会不会出手帮她。 郁知心头狂跳,不知是该更惶恐还是生出一丝渺茫希望。 蒋洲早已注意到郁知的心思。 那两人并未靠近,似乎在静观。 风雪扬起,勾勒出一幅诡谲的画面:女孩被蒋洲禁锢在石壁前,光裸的脚踝与大衣边缘被雪水浸染,身形微颤,廊口两道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沉默注视。 时间宛若冻结。 蒋洲眸子半沉,隐现不耐。 低眸,看郁知泪流不止,却还想微张嘴想骂,不禁歪了下头,凑近细看女孩那副模样。 郁知面对他逼近的气息颤抖得更厉害,想逃,但无力。 “再给你机会,”蒋洲说话时温度极低,“你要是道歉,我或许就算了。” 郁知倔强回瞪,不肯低头:“你凭什么让我道歉?” 蒋洲眸光阴冷,薄唇含着淡嘲:“很好……” 一字出口,他重又扣住她后颈,薄唇不温不火地贴上来。 炽热又狭促的吻落在唇间,痛感伴随快意扭结,令她脑中空白。 雪花扑簌落下,被泪滴融化掉,沾在她眼睫里。 郁知心里又酸又恨,用尽力气想推开他。 蒋洲轻易抓住女孩的手腕,郁知一动也动弹不得。 整个人像只折翼小鸟困在暴风里,挣扎,却毫无用处。 吻是占有的灼热,和蒋洲面无表情的淡漠神色形成诡异对比。 郁知激烈反抗,没几下,就无力坠落。 视线模糊,失神间雪丝打在她面上。 好痛。 郁知只听到自己近乎尖锐的鼻音,以及他一点点攫取她呼吸的冰冷动作。 蒋洲神色中闪着淡淡暴戾,吻到她唇角处,哑着嗓子开口:“还闹吗?你觉得有人会帮你?” 郁知没有回应,头脑一片昏沉。 她嗅到风中淡淡血腥与阴郁,胸口还在大力起伏,无法与他对峙。 就在呼吸将要紊乱之际,一道沉缓脚步声从旁传来。那人并不急切,一步一步,稳到让空气凝固。 “蒋洲。”那语调压得很低,看不出情绪,“放开。” 少年止住动作,松开郁知。 郁知被这毫无预兆的“松手”迫使地踉跄了下,呛咳着吸进冷风,连哭都无法发出声来。 一股阵痛袭来,她猛地打了个趔趄,郁知此刻整个人像耗尽力气般,眼前一黑。 意识恍惚间,她像是撞上了谁的手臂。 那手臂只轻轻扶住她一秒,让她不至于当众倒下,然后又迅速抽回。 郁知抬头,对上双浅淡的眼。 四周嘈杂中,男人神色疏离,仿佛对她刚才的险况并不关心,只礼貌扶了一把便退开。 ——姓陆的那个年轻男人。 昏暗光线里,蒋洲轻哼了声,用拇指擦了下唇角,退到一旁,没再看郁知,只把视线落到叫停他动作的程聿骁脸上。 “程聿骁,”蒋洲口吻淡漠,“看够了?” 程聿骁没有回他,目光落到女孩的狼狈神态。 郁知侧过脸,泪痕交织雪水,唇瓣明显被碰撞得发红,还带几道擦伤。 她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 程聿骁向来平静的眼底划过波澜,沉声对蒋洲说:“你吓到她了。” 蒋洲脸色并无怒意,像个玩心已尽的少爷淡淡回答:“她自己欠教训。” “够了。” “怎么?你对她很上心?” 程聿骁面上仍是温和笑意,目光落在郁知身上:“我要带她走,她是我带来的,她的事情由我处理。” 少年眉间寒意一闪而过:“你要替她出头?何必。” 程聿骁缓缓走近:“她虽然是个助理,但终究归我管。” 蒋洲并不退让:“你这么想带她走?” “我带来的人,我就得带走。” “蒋洲,让开。” 视线相撞,周遭寂静,一时间,只有夜风拍打雪地的声音。 “郁知。”程聿骁喊郁知名字。 蜷躲在石壁旁的女孩抬眸。 她本就被蒋洲压制得快透不过气,见程聿骁出现,心里又是气恼又是惧怕。 气程聿骁怎么现在才出现,又怕眼前这个姓蒋的疯子会再对她做出什么越轨的举动。 她知道程聿骁虽然是她名义上的老板,但也并非好人,对她好或坏全看利益。 但至少此刻能让她离开蒋洲的桎梏。 郁知强撑着站稳,仓促低头整理外套,心底满是不安。 程聿骁侧身,朝郁知伸出手,只说一句:“跟我走。” 郁知犹豫数秒,蒋洲还站在侧面冷冷注视。 低头,往前磨蹭两步,伸手,郁知将颤抖的手交给程聿骁。 蒋洲瞥郁知一眼,面色不见波动:“行,你想带就带,随你。”说完,他让开身子,雪地上被踩出个空档。 然后,转身穿过落地灯的阴影,脚步声冷硬,无人再追随。 ...... 寒风激起郁知的颤抖,郁知想松开牵着程聿骁的手,结果腿一软险些再次摔倒。 程聿骁握住她肩膀, 郁知想抗拒,根本无力。 她的心绪如同被雪掩埋,好半晌才发出一声压抑的啜泣。 程聿骁单手将她护在胸前,让她别再接触到冰冷石壁,“没事了。” 郁知咬紧嘴唇,一开口就是泪水带着碎音:“你看戏……你明明都看见了……” “我没有看戏。”程聿骁轻叹,带着她往安全区域走。 郁知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身体抖得厉害,“你骗人......我不想听这些……别碰我,我……呜……” 最后还是哭得说不出句整话。 程聿骁眉心更深地皱起,轻拍她背脊,好让她情绪稍稳定些。 郁知没再挣扎,用指背挡住泪眼,瑟缩在程聿骁怀里,抽噎声时断时续。 寒风簌簌,将郁知的头发吹乱。 她垂着颈,哭了半分钟。 “...呜...我自己走...”郁知啜泣着说。 “好。” 程聿骁没说什么,松开了郁知。 郁知慢吞吞地往前挪。 往前没走两步,便停止了动作。 郁知咬紧嘴唇,硬撑了会儿,终于无法保持站姿,酸软窜入膝关节。 “我走不了了...”郁知有些崩溃。 丢人,恶心。 郁知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从来都不是这种爱哭娇气的性格,但在这陌生地方被人按着接吻,又在众目睽睽下失了颜面,崩溃点已然爆发。 受到惊吓的身子颤粟,腿脚不停发抖,压根儿不能独自行走。 程聿骁没说话,只弯腰将郁知抱起,缓缓往屋内走。 一路雪影拉长。 他怀里抱着个彻底崩溃的女孩。 郁知还是没控制住,泪就继续落在程聿骁衣襟里。 一小片,一小片,湿润透进毛料。 羊绒卫衣在郁知手中揪成团,泪水沾湿成块。 黏黏的,蜷在郁知手里。 “程聿骁...你太讨厌了...我要辞职...” 太丢人了。 郁知想一头扎进冰天雪地里。 寻个没人的地方。 把自己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