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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骗她,伤害她。他用了最残忍的方式,让她真切感受到了这个世间,除却温和与美好,还有无数肮脏污浊的东西。她的喜欢,她的单纯,早就在那样的阴诡泥潭里毁却得一点不剩,她早已想不起来,当初究竟是怎样的喜欢他了。慕容素轻轻叹息。正对着窗棂,营帐的小窗半阖半敞,帐外深墨的天似晕了些许晨阳。墨蓝的天际远处,破开绯亮的一角,如坠入墨中的朱色粉末,红得似血灼人眼目。那样深的夜,那样的红色,让她突然想起八年前,她的那身绯红嫁衣。她还记得,那嫁衣裙袂曳地,凤纹如飞。繁复的绣纹如花蔓绕身,全已金丝音线缝绕而成,不可方物。那个时候,她是真的想过嫁给他的。可惜……慕容素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所有的情绪一刹全然隐去,又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漠然。“李复瑾,在我年少的时光里,我曾真的用心喜欢过你,可是你背叛了我,欺骗了我,你辜负了我对你的感情。你曾为了这片江山,放弃过我一次,那么,我便不会再给你放弃我的机会。那时你明明有另一种选择,可你既已在江山与我之间做了这样的抉择,那么,你就要对你的选择负责。”“其实从你纵火烧宫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不爱你了。我委身艺姬,入府,入宫,都只是为了杀了你,为我父皇、为我大燕逝去的亡魂复仇。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如若你死了,便再无合适的人可继承这个皇位,这个国家又会陷入混乱。所以,李复瑾,我无法杀你,但也无法原谅你。我只求你,好好对待这片江山的子民,这是我母亲与父皇的心血。我会彻底离开云州,也希望你可成为万民所爱戴的帝王,去强盛这片国土,这,是你当初的选择。”李复瑾怔怔望着她。话已至此,她不再多说,最终深深看了他一眼,缓慢转过身。“素素……”紧握着那枚冰冷的雪玉,李复瑾顿了良久,反复踯躅,只能说出一句,“你还恨我吗?”“……”慕容素神思微停。……还恨吗?的确恨过他,但也是因为爱他。所以当这份爱被彻底颠覆时,便成为了噬心穿骨的恨,折磨着她日日夜不能寐,杀意深绝。可是而今再一回思,她才恍惚发现,一切似乎皆不过自己的执念,她早已释然。娘亲和父皇,一定也会欣慰她的这个选择吧!正如莫钰所说,那样爱她的他们,一定是希望可平安康乐,祈悦一生地活着,而不是终年将自己浸泡在冰冷黑暗的恨意中。“我恨过你。”轻舒了一口气,慕容思淡淡道。至于现在……爱已殆尽,她已再没了心力去恨谁。更何况,她的心中早已被填满了另一个人。而现在,她也终于要走向那个真正属于她的人了……唇角轻现出一抹笑,慕容素走向帐外。“我以后——”李复瑾在后不甘心地呼唤,“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她轻偏了偏首。“再见。”淡渺的话如风,素色衣袂轻缓微飘,她径直步出了营帐。营帐之外晨阳初升,天际灼红,入目恍似经年前的一场烈火,辉光灼灼。随着帐帘的敞开,眼前的光愈来愈亮。那道纤白的影子渐行渐远,似乎一道无法捉摸的雾,终是,被吞没在了耀眼的光亮中。“再见……”李复瑾吃吃地念着,原地愣怔了许久许久,蓦地一笑,“再见……”究竟,是还会再见。还是……望着她决然离去的方向,隐忍的泪再无法克制,蓦然夺眶而出。他跌撞着向前行了两步,仰面长笑,状极欢愉,笑得不可自抑。无数泪水伴着他的笑坠下来,可转瞬间,他又由放肆大小转为嚎啕痛哭,哭声悲恸哀绝。是他错了,所以,他终是得了报应了……他放弃了她一次。所以,这一次,终是轮到了他,被放弃了……再见——此生,再别相见。踉跄着仰躺在地上,李复瑾纵声嚎啕,他紧揪着胸口的衣襟,几乎撕心裂肺。似乎想将胸臆所有的悲伤难过尽数倾斜,他紧握着掌中的雪玉,蓦然扬手,将那一枚连城之玉摔落得粉碎——……那一天,大凉所有的边隘官兵,第一次见识到了帝王的哀怒。他不允任何侍卫护从跟随,将自己长久地闭关在营帐之内,放肆喝的烂醉,时哭时笑,几欲疯狂。他直醉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才在侯平的召唤下,终于清醒。然而他醒来后所想的第一件事,却非退兵回朝,而是召集了书录史册的文臣史官。无人知他都具体做了什么。只知自那以后,凉国帝王一改当前的颓废萎靡,刚烈行政,内政修明。终在数年之内,迎来大凉空前的繁华。怀瑾二十五年春,凉国史记中云:“怀瑾十六年七月,大凉同代国厉焰军举兵南下,自大燕帝都发动兵变。生擒大燕定国公主为质。凉帝使其召降,公主拒不肯降,自宫阙城楼掠身而跃,殉国而亡,时年十八岁。”“怀瑾二十四年,大凉宫妃昭仪白氏,妄图入主中宫,私结朝臣,构陷妃嫔,戕害皇嗣。其数宗罪恶无可恕。故,于怀瑾二十四年三月赐以死罪,赏白绫,溢于汝坟殿。”“怀瑾二十五年,凉帝敕立新政,改年号‘永安’,祈愿大凉子民平安永乐,共建盛世。”至此,普天之下,再无昭仪白芷,亦无定国公主慕容素。·慕容素一路疾蹄,一刻不敢停歇,匆忙赶回官云峰。她心中急切,几乎纵马没日没夜的狂奔。她心中欢喜,似乎自从八年前那场宫变过后,这数年来便再未如此高兴过。心中的激动难以自抑,让她不敢迟疑片刻,迫不及待想要去见那个魂牵梦绕的人。兜兜转转,此去经年,她终于可以获得自由,终于可以,同所爱的人过上心仪的生活。可是——莫钰却走了。他给了她七日,她马不停蹄,却不料还是在沧州境内临逢山雨。待赶到官云峰,已是第八日清晨。然而彼时,官云峰上却已不见了莫钰的踪影。他走的悄无声息,未曾留下片分书信,或一言半语。没人知道他的去向。除了那把淬锋刀,他什么都不曾带走,消失得彻彻底底。那一瞬,慕容素所有额思绪全部变作空白,兴意转为空落落的迷茫。她几乎急得疯了,匆忙冲下山去追寻,可山高云阔,古木茫茫,却早已没有了莫钰的影子……“没关系……”过了很久,慕容素终于说出话来,却不知是再对别人叙说,还是同自己。没关系……不过是追寻而已,不过是等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