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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僻静,却并不荒凉,除了那几棵木芙蓉外,还长了几棵木香,此时花开至末,恰是粉白黛绿开遍的夏时光景,那清婉的花香随风掠过,很是怡人。秦素信步行着,计算了一会方向,料定此路是往山门处去的,心中更是笃定,不紧不慢地走着,信手折了一枝木香在手,细嗅其香,心底一片宁谧。草径越走越宽,渐渐地便成了石子路,再转两个弯,两旁的草也稀疏了起来,路的尽头已然在望,果然是连在一条大路上的,正是通往山门的那条路。行至此处,秦素便停住了脚步。再往下走就该出山门了,纵然她很想下山回上京,却也不会选在这么个时候。她将木香花以裙带缠着,三绕两转,正待回身,忽见路的那头走来一人。秦素抬眼看去。蓦地,手中花枝悠悠委地,细碎的白花瓣纷纷扬扬,洒在裙边,她却浑然未觉。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不,她怎么可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所有一切都消失了,花树与蝉鸣、天空与山风、眼前的草径与身畔的落花,没有什么是存在的,包括她呼吸与心跳,以及她那瞬间生出的惘然与惆怅。这所有的一切,皆不复存在了。这整个世界,这整个天地之间,唯剩下了——那个男子。淄衣,麻鞋,素袜,白襟。秦素的眼中,只能看得到这些。她甚至无法看清他的容颜,唯觉清华耀眼,直令天地失色。却又,一点都不刺目。淡然于眸,耀华于心,如亘古长夜,如星空浩瀚,如空巷中流转的月华,如春盛时烂漫的山野。这一切都像是他,却又,终不及他。那一刻,她的耳中似是响起了天地初开时隆隆的雷声,而她的眼前,却是明镜佛台下飘飞的花雨。原来,这世间真有这样的男子,十里春风不及,凉夜月华不拟,似繁华落寂,天上人间。也不知过了多久,秦素才又感知到了自己的存在。她抚了抚胸口,从腔子里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见识过了桓子澄的冰雪之颜,又见识了薛允衡那样的俊美白衫,又曾游走于陈、赵两国最华丽的府邸与宫宴,将两国士族中一个个或英武、或俊秀、或优雅的郎君,几乎看了个遍。她再也不曾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会为一个男子的容颜所慑。即便此刻,她的心跳仍旧如同擂鼓,她的呼吸也仍带着不可自抑的急促。那样的一种美,似到了极致,令人窒息,亦叫人失去了评判的勇气。只能远远仰视,如观神祗。第216章芙蓉坠秦素用了好几息的时间,才让自己从那种震撼中抽身而出。她再度凝目看去,却那淄衣男子仍旧立在道旁,挺立的身姿如苍柏,墨发如漆,袖卷如云,并未察觉到她的窥探。也可能,他是无暇去管旁人罢。他正在与人说话。顺着他面朝的方向,秦素这才看见,一个梳着道髻、着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亦立在道边,与他似是寒暄。他们应该一直在说话,而秦素却直到此时,才看见了那个道士。她很快便转开了眼眸。这一次,她终于能够平心静气地去看他了。他侧对着她,一身淄衣似笼了满身的夜色,修长的身形浓得化不开,微带麦色的肌肤若岁月浸润的象牙,眉黑若浸墨,眼眸深邃似亘古以来的夜空,直若刀削的鼻梁之下,是色泽浅淡的唇。夏风阵阵拂过,他宽大的袖子里裹了风,漆黑的发在风里飞舞着,像是凌空书写的墨意,每一划都带着浑然自在,于天地间任意来去。秦素从不知道,这世间会有这样的人,能将一身淄衣穿出如许风骨,玄素二色,直胜人间万千花树。秦素无法移开视线。就如同一个人没办法不去呼吸一样。随后,她便看见了他的笑。不,应该说,是感应到了他的笑。因为,那笑意只在眼眸,极微极静,如轻舟破月、孤鸿照影,又像是鲜丽的红枫轻落水面。自眼底而来,亦,仅存于眼底。秦素几乎看痴了去。她甚至不记得那路口何时空无一人,而她又是如何转回来路的。当她回过神来时,她的身畔是木芙蓉低垂的枝叶,枝上花朵累累,轻触着她的发丝。她下意识地摘了朵花,拿在手里把玩着,仍旧有些神思不属。那淄衣男子是何人?看其衣着,似是僧侣,然,穿着僧衣,却又蓄了发,殊为怪异。且,如此人物,为何却会出现在这里?白云观竟有这样出众的男子,为何秦素前世却从未听人说起过?这样的男子,不可能寂寂无名。秦素蹙眉沉思,慢慢地拐上了细长的草径。“女郎,您在这里,叫我好找。”阿谷突然出现在了草径的起始处,一脸惊喜地看着秦素。秦素立刻清醒了过来。她举眸看去,却见阿谷已经加快脚步走了过来,一面探头往秦素的身后瞧,一面不忘笑问:“女郎去哪里了?我方才还往山下找来着呢。”秦素将木芙蓉向她手上一塞,漫声道:“我去摘花儿了,给你罢,我在孝期,不好戴。”阿谷狐疑地拿着花看了看,又盯了秦素一眼,见她神态如常,又见那草径两旁确实生了不少花树,便也未再多问,作势屈了屈身道:“多谢女郎,这花儿真好看。”神情里的不屑却也未去遮掩。秦素瞥眼瞧过,只作不知。阿谷三两下将花扣在襟畔,上前来扶了秦素的手,一面便将新的团扇递了过来,笑道:“我选了素青绸的和月白丝的,女郎拿着罢。”说着往四下看了看,奇道:“妪呢?没跟着女郎一起来?”看起来,史妪应该没在路上,却不知跑去哪里了。秦素将两柄扇子叠起来拿着,一面扇风,一面漫不经心地道:“不知道她去哪了,方才你走后没多久,她也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