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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前方的蒲团上,梁琥在一旁,朗读了提早便有人写好的文章,告及祖先这一年的政事与建树。祭祖结束之后,魏帝居于上座,宫人们将椒酒奉上来,殿中陈氏子孙每人手中一杯椒酒,由太子陈昱领头,举杯祝寿,魏帝满饮一杯椒酒,笑着点点头。接下来,便是要往宣室殿去,今日还需要接受朝臣的大朝贺,稍晚点还要宴飨群臣,这事情可多着呢。——————宫中庆祝正日的方法其实不多,皆是按部就班,可民间的正日过起来就丰富多彩了。许濛睡醒的时候天光大亮,她埋在自己的被子里,伸了个懒腰爬起来,只见水盆已经放在架上,她想满娘估计已经起来了。她穿上了平日里惯常的红色襜褕,简单把头发挽起来,洗漱了一下,推开了房门。迎面一阵寒风,下着零星几点小雪,许濛把双手合起来,哈了口气,搓搓手,道:“真冷啊。”说着就往厨下去找满娘,她家在洛阳的房子不大,她绕过了小院子,推门进了厨房,满娘在那儿忙着,许濛上前,道:“你怎么这样早就起来了,也不好好休息一下。”满娘嘲笑道:“天早就亮了,你呀,这么能睡。”许濛靠在满娘身边,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厨房里还有几个仆妇,都是这些年一直带在身边的,对这二人的相处方式见怪不怪,满娘没好气道:“得了吧,什么都帮不上,我要赶快弄,不然怎么能吃上好吃的呢?”满娘也觉着这大魏其实同后世的风俗颇有差别,在后世,除夕是个顶重要的节日,可是在大魏,被称作正日的春节才是最重要的。许濛被满娘推出厨房,她听到前院似乎有什么响动,笑着道:“是阿爷回来了。”说着便往外面跑。满娘在后面叫道:“你早上饭还没吃,等会儿过来,我给你煮了东西。”许濛虽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可看着还是同刚刚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分别,步子轻盈,脸上的笑也很纯粹,似乎还是旧时模样。“阿爷,你回来了?”许濛跑到庭院中,只见庭院中摆着一个鸟笼,许郄和管家擦着汗,道:“老了老了,搬这点东西就累成这样。”许濛走过去,看那鸟笼里面关着的鸠鸟,许濛道:“什么时候放鸠鸟啊。”大魏的习俗,正旦之日要把鸠鸟放出去,这可不是什么杜撰的谎话,只是因为,鸠鸟乃是正月候鸟,在时人眼中是春神勾芒化身,将鸠鸟放出去,其实就是送走冬天,把春天放出去的美好寓意。许郄道:“稍晚些吧,放早了同别人家撞在一起,不好的。”正日这样的节日在整个大魏都是十分重要的节庆,许濛总觉得这个正日过得与从前大不一样,好像入宫的这两年多,像是上辈子那么遥远。许郄见许濛稍微失神的样子,道:“阿濛,怎么了?”许濛摇摇头,道:“没什么,阿爷,阿满今天一定做了好多好吃的,晚上就等着吧。”许郄十分开怀,道:“好,阿满这丫头,厨艺是没得说,不过她今天起来的太早了,会不会太辛苦,我去看看她。”许濛依着许郄,道:“好,我也去。”接下来的时间便是许濛祖孙俩到灶房里来添麻烦,一家人手忙脚乱地准备好了东西,已近黄昏,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许濛、满娘、许郄和老管家一家人围在桌边,家里的佣人也置办了一桌宴席,在另一个房间。将入席的时候,许郄神神秘秘地抱出了一个坛子,看着有些日子了,许濛眼尖,道:“这不是阿爷存了好些年的百末醉,怎么就拿出来了?”许郄笑道:“你这个丫头,贪我这几坛酒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阿爷今日就拿出来,给我们阿濛喝。”说着放下酒坛,打开上面的泥封,一股酒香弥漫在房中。“来,满上。”一顿好酒好菜,满娘和管家颇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这对喝得醉醺醺的祖孙俩,许濛靠在许郄怀里,还是呜呜地哭了,她断断续续地说:“阿爷,阿濛回来是很开心的,可是我的两个孩子还在宫里,我好牵挂她们,阿爷,我还是要去的,对不起,对不起……”许郄眼眶发红,拍着许濛的肩膀,道:“阿濛,为人父母当如是,我的阿濛啊,长大了。阿爷拿这酒出来,便是知道我的阿濛会有离开的那一天,酒要早点喝,不留遗憾最好。”二人哭哭笑笑,醉倒在桌边。满娘和管家将他们扶到屋内,安置好,管家自去睡了。满娘端着一盅酒和一些小菜来到自己的房间,她推开窗户,只见夜间雪光透亮,门外明月高悬,她望着那深蓝色的天幕,忽然觉得黯然。她满斟一杯酒,抬手遥寄远方,道:“敬两千年后的吴小满。”她仰头喝了下去,被这辛辣的酒意呛红了脸,咳嗽几声,落下泪来。——————正日的夜,宫中四下飘荡着喜气洋洋的气氛,高景引着陈昱往甘露殿去,陈昱身上围着白狐裘,月光下飘飘然如雪中仙人。他站定在甘露殿门口,这样的雪夜晴天,曾见过无数次,他的母亲,庞后,便是在正日的夜晚离世。高景守在甘露殿门口,陈昱上前,双手扶在甘露殿的门上,稍微一使劲,门咯吱一声开了。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陈昱恍然,每一次来到甘露殿,总觉得这里还应当是往日弥漫着微苦药香的味道。高景递上了一只灯笼,陈昱点着灯笼,走进了这座空置快十年的宫殿。他绕过宫室中的重重帷幕,来到了内殿,他挑开了内殿床榻上的床帐,看着那张不大的床榻。十年前,他就是在这里看着自己的母亲庞后,她的生命一点一点的凋谢。他无喜无悲,默然站在榻边,细长的手指抚上床榻的每一寸,沉思着。甘露殿里那微苦的药香,他永远陷在床榻和锦被之间瘦弱的母亲,和母亲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这已经是陈昱关于这里最深刻的印象了。“母亲。”陈昱低低地出声。“所以,你到底知道什么呢?”是什么让你一直这样惊惧与痛苦,甚至都不愿意为了我活下去。甘露殿里空空荡荡,没有人回答陈昱的疑问。第28章李樾一夜宿醉醒来是什么滋味,总之不好受。许濛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总有那么一秒钟觉得自己应该还在含春殿,伸手摸向自己的身侧,空空荡荡,许濛立刻爬起来,大喊道:“阿满,小彘和阿苍不见了,快来啊!”然后她就彻底醒了,头痛。唉,她叹了口气,丧气地坐在一边,看着自己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