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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双臂高举到身前,往后退了一步,捧着那爵秦酒对白山道:“破韩魏!振大秦!白山将军,十五万秦军与我大秦河山,尽数托付给将军了!”白山捧着秦酒,郑重向秦王稷一躬,声音中气十足如若洪钟,“臣定当不辱使命!”声音方落下,两人面对着一躬,齐齐饮尽杯中酒,礼官上前接过铜爵。白山转身,翻身登上战马,铁剑出鞘,一指东方,“出发!”“秦”字大纛旗徐徐扬起,校军场中甲胄摩擦声响齐作,伴随着沉沉步声,秦兵如若黑色浪潮,朝蓝田大营外滚滚开去。王台边上的小看台上,蒋泊宁忍不住站起来,走到围栏边上,看着那座座黑色铁山往东而去。“咱们的秦王,越来越像秦王了。”身后楚叔走上来,立在蒋泊宁身侧,望着王台下的秦王稷,忍不住喃喃,“这场仗要是打赢了,秦国能过好长一段安生日子。”蒋泊宁望着东方,一双远山眉紧紧拧起来,声音轻柔,更似是在问自己:“这仗,难打吗?”楚叔听清,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你不比我清楚?昨日右丞相樗里疾为司马错将军誓师送行时,你不是才听他说过,韩魏联军近三十万,白山率领十五万秦军迎敌,刚刚才敌军的一半,不能不说是行军凶险。”蒋泊宁回头看向楚叔,“这白山将军也答应?”楚叔摇摇头,“不知,他自有自己的考量。如今秦军兵力,或许也确实吃紧,北有义渠,南有巴蜀。面上咸阳一派繁荣平和,可不到十年两任新王即立,怎么吃得消?”蒋泊宁十指收紧,只抿着唇不作声。楚叔又是叹了口气,拍拍衣袖道:“好了,先莫要替白山将军担心了。你既然说要看完蓝田大营誓师才走,如今也看完了,该赶路追上司马错将军了。”蒋泊宁恋恋不舍收回目光,望着楚叔点点头,随他走下看台,到后头去牵马。两人上了马,楚叔这才发现蒋泊宁骑着这马与往日不同,问道:“昨日听赵荧说,你去蓝田大营牵了匹好俊的马回来,就是这匹四蹄踏雪?”蒋泊宁点点头,楚叔思忖片刻,随着她一同往蓝田大营外头走去,出了大营,才开口问她:“这马,可是那白起白公乘送的?”蒋泊宁没想到楚叔问起这一层,只愣了愣瞧着他,连点头也忘了。楚叔见她这副丢了魂的神情,也猜出几分来,扯着缰绳定住马匹,道:“当年他向你求亲,我是在近旁的,忘了?这么些年,他一没娶妻,二没变心,这份情意难得,你如今也不小了,虽说你与旁的女子不同,不求丈夫庇佑给衣给食,可有一人护你疼你,总比孤零零的好。既然可以与他亲近,便别太傲气了……”“我并不是……”楚叔摆摆手,笑道:“当我说错话。只是泊宁啊,白起是个武人,我也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走刀口的人,心总愿意放在别人那处,便是今日死了,也知道死了有人惦记着,魂也不孤单。”蒋泊宁一听“死”字,当即急了,“楚叔你说什么呢!大军出征,这么不吉利!”“好好好,我个粗人,不会说话!”楚叔笑着抬手,往自己嘴上一拍,立马在一旁,问道:“既然自己想好了不去,那咱们就走吧。”说着还真的扯紧马缰,脚下轻点马肚子,往前而去。蒋泊宁回头往东方望过去,只见那黑甲秦军渐行渐远。她一咬牙,回过头来,拉着“踏雪”,追上楚叔。蒋泊宁一头向南,可座下的“踏雪”却频频回头朝向东方,步子迟缓,似是不舍得一般,竟叫蒋泊宁也拗过不它,连拿出饴糖来哄也不肯吃。她正急着,忽地想起,昨日白起带她挑马时,曾说“踏雪”跟他那匹“眉间一点白”是同胎的马,莫不是牲畜有灵,也感知这场战凶险,才这么舍不得离开,想要再看一眼?“楚叔!”楚叔收紧缰绳,回过头去看,只见蒋泊宁坐在马上,朝他道:“劳楚叔在此处等我一等!”说罢,少女调转马头,伏身马背,马鞭扬起,但见“踏雪”四蹄如若踏风,朝着东方疾驰而去。“小孩子心性。”楚叔望着那一人一马,笑着拍拍座下马背,道:“咱们在这儿等等闺女!”渭水官道上,黑色大军齐整列阵向东,一面大书“秦”字籀文的纛旗领头,旁边跟着一面“白”字籀文将旗,那旗帜之下,白山骑马先行,白起与任鄙均为副将,跟在主将左右后侧,两人身后裨将、千夫长依次跟随。任鄙攥着缰绳,引着座下战马朝白起身侧靠过去,道:“这场战不好打,好好拾掇拾掇精神,别出什么差错,为了个女子,丢了命不值当,更别说连累身后这些兄弟。”白起斜斜睨他一眼,冷冷回道:“你第一天认识我?”任鄙撇撇嘴,“从前认识你,只以为你愚孝,白老夫人让你往东你不往西,怎知道你居然敢跟白老夫人顶嘴,怎么也不肯娶亲。保不齐为这小小女子,还做出什么叫我下巴落地的事情。”“你闭……”白起正要开口驳斥他,却忽地感知座下黑马焦躁不安,踢着马蹄甩甩脑袋不肯往前,似乎是要扭头往西边回去一样。任鄙拧起眉头,道:“你这马怎么了?平日里不见得这么闹腾,可见是马似主人,你这下没话说了吧!”白起懒得去理会任鄙,拍拍座下黑马,仍不能将它安抚,眉头泛起褶皱,忽地灵光一现,攥住手中缰绳便回头望去。但见蓝天白云之下,渭水堤岸之上,有一马通体乌黑只四蹄踏雪,有一人身着白衫广袖飞扬,一人一马,只叫天地间颜色尽失,唯有那处光芒更胜东方艳阳。任鄙循着白起目光回头看过去,也见到蒋泊宁策马而来,当即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还未回过神来,便见身侧白起驱着座下黑马往前而去,与前头主将白山耳语两句,调转马头,一骑黑色,如箭矢一般朝那处而去。任鄙忍不住笑起来,只低低骂了声,“草。”一马眉间点白,一马踏雪追来。蒋泊宁只将手中缰绳攥得更紧,也不知是因为飞一样策马而来,还是因为此刻看着那人身着黑甲,引着黑马往她徐徐靠近,她只知道,自己胸膛中那颗心在怦怦跳动,像是方才蓝田大营之中的隆隆鼓声,叫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能喘着气,一句话说不出来。白起脚下夹紧黑马,渐渐爬上那堤岸土坡。两匹马额头相抵,轻轻蹭着,亲昵无间。马上的两人只一声不吭,四目凝望,便是呼吸也紧着上了同一个节奏。白起望向她双颊上两抹绯红,忍不住垂下眼眸去,待那双星一样的眼眸抬起来,那嘴角笑意也漾起来,叫面上冰霜冷意尽散。他终究忍不住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