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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主子的病情,她自己去催也就是了,何必还非来找他。封鞅闻言果然蹙眉,抬眸瞧了她一眼,她忙颔首,“是奴婢多嘴。”可露初的一句多嘴回头却又似乎戳得他心头有些烦躁,或许是怕了合懿无意间就能惹麻烦的本事,少顷,还是起身往偏门出去了。还没等从偏门里的阴影中绕出来,抛开了殿中的嘈杂人声,不远处一点若有似无的争吵声就显得尤其清晰,封鞅听得心头一震,只吩咐露初止步,自己独身往前寻着声儿走出没几步,错开树木的遮挡,亭子里“拉扯”的两个身影犹似两根钢针直直扎进他眼中,霎时间刺得他气血翻涌。封鞅眉间皱起一道深谷,这是哪门子的表侄子?这档口,那头的合懿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挣脱了钳制,一把推开琰铮,不管不顾地往游廊跑过来,兴许是跑的太快脚下踩到了繁重的裙角,一个踉跄扑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隔着冬天厚实的衣料也疼得没能立刻站起来。她气得直捶地,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才忍住没哭出来,恼恨地冲身后大吼,“你别过来,再走一步我今晚就去敲温泉宫的大门!”身后的人果然停了动作,合懿这会子才哭了,她一定是被自己给蠢哭的,为什么没早点想到用父皇母后来压制他呢?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一抬头,隔着婆娑泪眼却冷不防看见了她此时最不愿意看见的人,换句话说,是最不愿教那人看见她现在这副模样!可是没有用了,晚了,她的尊严注定要在今晚尽数丢在他面前,再也找不回来。鼻腔里一股酸楚直冲上眼睛,不是第一回摔倒在他面前,只这一次她觉得无地自容,连爬起来都忘了,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却第一次弯下挺直的腰杆,伸手将她扶起来,华服上的织锦纹路从没有离她这样近过,近到让她产生了一种似乎在他怀里的错觉。合懿愣住了,只听见他对琰铮说:“今晚之事,封鞅改日定与王爷当面讨个说法。”他的手隔着衣服捏在她的手腕上,不轻不重的力度刚刚好能让人安心,牵着她出了游廊,却没有再回到殿里,而是直朝着宫门的方向而去。那一段路很长,路上风很大,而他走得并不快。两相无言,四下寂静。今晚的月色很好,照亮了他肩上银线勾勒的海棠花,一点点蔓延到颈间,随后戛然而止。合懿抽着气,亦步亦趋的跟在封鞅身后,走得深一脚浅一脚却又不敢言声儿,还是他发现了,停下来步子问她怎么了,语气颇有些无奈。“我......我腿疼......”合懿怕他不相信,又强调一遍,“是真的很疼。”她弯下腰去撩自己的裙摆,作势要把具体哪疼展示出来给他看,以作证明,仿佛经过从前装病那茬之后,再说什么之前都要先找寻一个佐证似得。封鞅还没来得及去拦一拦她这不合时宜的实诚,她那头已经三下五除二把裙子径直撩到了膝头上,露出两块乌青红肿的膝盖。他面上有些僵,眉间不自觉便蹙起来,“公主还能走么?”合懿抽了口气,心下酝酿了半晌,抬起脸冲他为难的摇了摇头。封鞅往那花了妆的脸上瞧了两眼,除了纵横交错的泪痕和眉间七零八落的花钿实在瞧不出什么别的来,稍稍叹了口气,终究是转过身去把后背递到她面前,说了句:“上来。”☆、雁栖枝合懿这会子倒腿脚灵便的很了,轻轻一纵纵到他背上,眼中有些得逞的笑几乎要溢出来,伸长了手臂去环他的脖颈,他正想说些什么,被她先堵了回去。“我怕掉下来......”封鞅长呼了口气,深觉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他的半分妥协只会让她得陇望蜀,继而得寸进尺,可是......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人都已经在背上了,还能给丢下来么?他是个十足的君子,君子如玉,温润无暇,面上是冷的,内心却是软的。合懿尝到了甜头,手臂立刻环得更紧,听见他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但没说什么。她恍然大悟地偷着笑了会儿,眼睛里来回滴溜两下,又试探着凑上去想靠在他肩膀上,但兴许是忐忑的呼吸动静太大,还没等靠上去,他忽然止了步子,呼出一口气无奈道:“公主......”“我不动了!”合懿急急忙忙表态,脑袋一耷拉已经径直放在了他肩膀上,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若有似无的萦绕在封鞅的颈间,让他忽然觉得......有点痒。两侧高耸的朱红高墙被月光照成了绛紫色,顶上琉璃瓦泛起粼粼青光,合懿从前听多嘴的宫人说那像死人的脸,听着着实骇人,自此后她就很怕在夜晚出行,害怕遇上了掉长舌头的冤魂,她想自己的心志不坚,眉宇间没有一团正气,肯定很容易被小鬼缠身,可今日趴在封鞅背上,心都好似寻到了归属,只觉得入目所及的一切竟都是可爱的。她不由自主得贴近他一些,因为知道两个人的心此刻是重叠的,虽然隔着冬日的衣料,衣料中还有骨rou,但是好歹在同一个位置,似乎只要她够用力,就能压缩掉其中的距离。合懿支着下颌,越过肩头可以看到他的脚步一步步踩在菱形青砖上,像是在锲而不舍追逐着地上重叠的影子,而影子永远在前方,多像她亦步亦趋地追逐着他的样子。她抬手抚上封鞅的额头,问他:“夫君你累不累?”她说话一向是软软的声口,称一句娇声软语不为过,像糖丝缠成的棉花糖,带着甜腻的味道缓缓绕在心头,一圈一圈,直到将人完全包裹其中。封鞅眼中倏忽有波澜漾开一圈,只眨了下长睫,又恢复平静如初。他摇头,稍稍避开她的手,“公主病了许久,已清瘦的很了,日后需多进些膳食,方不至教皇上与两位尊上忧心。”是啊,如今她哪里不好了,他们都会来找他的茬。合懿倒不在乎他的躲避,也可能是习惯了,很是乖巧地点头,“我晓得的,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阿玦如今做了皇帝,父皇母后不在身边,他总觉得有责任照顾我,说话难免急了些,但他怎么说都是你的学生,尊师重道还是知道的,你勿要往心里去。”封鞅年少成名,十七岁便入东宫任太子少师,荏苒六年亲眼看着少年成为帝王。天下人人都说这位皇帝是顶幸运的人,父母自乱世中统一天下,膝下却只有一子一女,皇位从他出生那一刻就注定是他的,不需要争抢,不需要勾心斗角,这样松裕环境长起来的皇帝,却有一颗常人不及的深重心思,像是外在的壳里装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