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篆刻,比他的书画还值钱些。众人一时不知道是该羡慕嫉妒好还是该惊讶慨叹好。此时那种“想必为权势所逼应付几句”的想法早已烟消云散,商醉蝉画上语气亲昵自然,绝非强逼所能得,显然和文臻很熟,不仅很熟,用词随意中还隐含几分尊敬,更令众人惊讶的是,他还隐隐点出,文臻会画,技艺高超,他这惟妙惟肖的画风,竟然是师从文臻。商醉蝉公开承认的半师,代表的意义,足可以傲视天下。文臻一笑,将画和印章命采桑收了,吩咐道:“传令下去,新店开业后,给商大家专门打造钻石会员牌,永久免费。”采桑笑吟吟应了。目光在那群学生头上一转,那群人没一个人敢接她的目光,都低下头去。燕绥却不肯就这么放过他们,闲闲地道:“州学学生如今课业如何?”学正忙上前道:“如今学生们很是刻苦,读书夙夜匪懈,每日还有三篇策论三篇诗赋。”一边庆幸幸亏刺史大人增加了课业,好歹能搪塞一下这位难缠的殿下。“既然课业刻苦,想来也定然学富五车,不然也不能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蔑视万户侯了。本王便考考你们,污卮,出自何处,何解?”众人:“……”一直站在一边的张钺眼睛一亮,咳嗽一声,轻轻拉了拉文臻的袖子,文臻一转头,就看见他一脸“这个我知道我来帮你作弊吧”的亮亮表情。但此刻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作弊,文臻忍不住好笑,八颗牙齿的笑容还没展开,就看见燕绥微微偏了头,似乎不在意地看了张钺一眼。然后他轻轻一抬手,好像是整理了一下肩头上的衣服一般,一根小小的竹牌就到了肩后,被文臻接在手中。张钺看着这两人公然作弊,悄悄退后了一步。燕绥转头看学生们,长眉渐渐扬起,一脸诧异:“这都不知道?”第三百八十三章殿下的撑腰方式学生们羞得无地自容。“确实生僻了些。”刺史大人温和的声音响起,“并没有载入文选之中,流传也不算广,也就是在李镜的,司马镇的,董期天的等寥寥几本中有记载罢了。”张钺却道:“却也不算隐僻,最初出现于之中,乃前朝南靖修亦所出。虽不入经论总书,但学习词章者于这几本书都应有所涉猎才是。”燕绥淡淡道:“修亦有珍爱琉璃杯,无意中为幼子取去玩耍,不慎失落污秽之中,本来冰清玉洁、剔透珍贵之物,为那尘俗污垢所染,难复光华,引为憾事。”底下士子们此刻都已经听懂了这个题目的意思,都紧紧俯伏在尘埃中,连呼吸都不敢大了,生怕激起了尘土,自己就要成了那只倒霉的琉璃杯,或者在殿下眼里,自己等人,就是那污了琉璃杯的污秽尘土。刺史大人在殿下心中,则是那只晶莹剔透的宝贝琉璃杯,如今却被他们的污言秽语给染了垢,殿下心中的恼恨,此刻便如这看似从容实则阴冷的气氛,沉沉地压在他们头上。随即听见殿下轻笑道:“修心立德,珍摄自身。莫要做了污卮,莫要做那污卮的垢,更莫要污了别人的卮——望与诸君共勉。”众人齐齐磕头:“谨遵殿下教诲!”燕绥对文臻道:“听闻州学学子广场事迹,本王还以为朝廷又能多一批才学与风骨兼具的诤臣。不然哪能有这般能量?却没想才学不知污卮,风骨里头撑着竹竿。再如此做派,怕要耽误你湖州秋闱取士。”“请殿下指教。”“做人不可不谦虚,亦不可太谦虚。刺史大人给他们出几道题吧,什么时候做出来,什么时候才可踏足州学广场,一辈子做不出来,这辈子就绕着广场走。”文臻笑,心想你就是和广场过不去了是吧?你今天就是存心要把这些士子的脸扇肿是吧?先用商醉蝉打掉他们的自矜,再用冷僻典故扇走他们的自负,最后还不放过,非逼他们一辈子自卑不可。“那就一诗一对联吧。要求不高,对联能对出来。诗,比我强就行。”众人脸上一喜,灼灼写着“比你强没问题!”文臻瞧着,嘴角一翘。杠精们,等着瞧。虽然抄袭诗词很狗血,但是燕绥为她苦心搬了这么高的梯子,一心为她撑脸面,不洒一回实在也对不住他。此刻忽然下起了濛濛细雨,天色也将暗,文臻一指烟雨朦胧里的湖边杨柳,道:“对联很简单:烟锁池塘柳。”众人听着,面色一喜,第一反应,确实简单!再一深想,脸色大变。烟锁池塘柳,金土水火土,五行俱全!要想对上,也得对五行,却往哪里寻去?文臻微笑。千古绝对,你们慢慢对哈。燕绥回头一瞥,正看见文臻唇角那看似甜蜜温和其实狡黠如狐狸的笑意。他眼底也掠过笑意,再看一眼她身边一直关注她一举一动,见她笑也在笑的张钺,和一直微微低着头,戴着面具的苏训,眼皮微微一垂。刺史大人真风流呐。“至于诗嘛——”文臻也不等那些失色的士子对出对联,短时间内不可能对得出的,采桑递过她的专用小伞,她撑开,罩在燕绥头上,十分狗腿地笑一笑,目光越过濛濛雨幕,看向草地边缘一朵被雨打湿的小花,那花浅浅的黄色,因承了雨水而显得色泽明丽,边缘厚厚坠着一滴雨露,光芒流转宛如水晶花。“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湖州城。”四面鸦雀无声。文臻心中默念,杜甫,春夜喜雨。借诗一用,诗圣千古。一只手轻轻接过伞柄,伞挪到了她的头上,文臻转眼,便看见燕绥已经起身,闲闲散散坐在椅子扶手上,两条长腿长长地伸出去,一只手拿着伞柄,也没看她,只给她一个轮廓精致鲜明的侧面。此时场上静得落针可闻,里里外外数千人无人说话动作,也无人奔走呼叫避那淅沥春雨,都仰头看那众人之中,高颀男子微微斜身,靠着椅子,打着伞,姿态闲适,女子立在他身后,只到他肩膀过一点,两人并没有对视,都微微侧着脸,目光透过透明雨幕,像看着这寂寥春夜,悄然喜雨,野路茫茫,江船灯明,一夜之后花重城湿,天光将山水擦亮。无人说话,怕惊破这一霎因雨、因诗、因那一对人儿,而于所有人心中生出的无限对于美和和谐的感应。良久,才有人长长吁气,道:“真美。”也不知是说诗美,还是人美。说话的是沈全期。燕绥还在为文臻打伞,转过脸来,看着他,道:“不学无术,贱役出身,以色侍人,不堪高位,嗯?”沈全期脸色紫涨,俯首于地一言不发。燕绥将伞给文臻,坐下来,微微俯身,玉棍敲敲对方脑袋,笑道:“知道本王最不满意你们哪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