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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公子冷冷地道:“既然家主遇刺。那么,刺客何人?可曾拿下?”那将领张口结舌。唐孝成遇刺,胜将营当即乱了,自然有去寻找刺客,却毫无踪迹,随即便发现军备库被炸,自然要驱驰来救,不想遇见公子,噩耗一报,一句话便问得无法回答。“刺客出手,离你们一定不远,你们胜将营上千精锐,全副武装,不仅没能保护家主,甚至连一个刺客都抓不着?”“……公子,我等立即便去搜寻,但对方忽然失踪……”“于何处搜寻?”“方圆五里都搜索过……对方逃得极快……”“于何处遇刺?”“粮库西侧上方一山坡。”“粮库可有搜寻?”“这……”将领再次瞠目结舌。搜寻刺客自然在荒野,谁能想到对方会进入己方地盘?“属下这就派人搜寻!”“不必了。”唐羡之策马已经掠过半跪的人身侧,语声淡淡,衣袖间划过的玉箫的微光也淡淡。却有血液浓烈地溅出,一颗大好头颅在他经过时瞬间落地。骨碌碌滚出老远,千军无声。唐羡之已经远去,下半句话犹自远远传来。“唐家门下,无需废物。”……没有任何犹豫,唐羡之直奔粮库。既然父亲的埋伏冲着粮库,那粮库里一定有他认为可以钳制燕绥的后手,而燕绥一箭射死父亲,也一定会到粮库里去看看。虽然知道现在赶去应该已经来不及,他却没来由地,也想要去看看。粮库里不可能是文臻,这也是他今日留住文臻的原因,他怕文臻被父亲掳去做饵,怕最后文臻玉石俱焚。然而此刻他却隐隐后悔,不知自己这个选择是否大错特错。或许如父亲所说,这真的是唯一能够拿下燕绥的办法。文臻和燕绥,分则各自为王,合则俯瞰天下,只有彼此才是彼此的软肋。他放弃了以文臻作饵,然后便失去了父亲。午夜的川北的风如此寒酷,似一把把利刃穿透胸膛,刀刀凌厉,刀刀都是无法面对的伤。片刻之后,他驰入粮库最里面那间,也就是父亲驻马直对着的那间仓房。断壁残垣,焦灰零落,还有零星的火焰在将夜细微地舔舐。一截断梁之下,立着一块焦黑了半边的木板。上头铁画银钩。写着:“唐慕之为其养父所制焚烧至死地。”唐羡之盯着那寥寥几个字,好像忽然不认得字了般,良久不动。他的属下瞧着心惊,小心地道:“公子……”这声一出,唐羡之便如梦中惊醒般一震,随即开始咳嗽,咳一声,唇角迸一丝血丝。这世间事苦痛矛盾交杂,他立于其间,面对这一地焦土,无颜亦无言。良久,他摆摆手,止住了属下关切的询问,抽出玉箫,想了想,闭目。一曲。一曲写自幼相伴情谊。一曲写内心如斯怜惜,一曲写二十余载兄妹缘分短短,多少遗憾与心思再也难言。难言我从未将你作鼎炉。难言我虽未视你如亲妹,却也愿你向正道而享平凡女子幸福,为此父母随你任性我却严厉冷淡。难言这最终一曲,早已谱就,曾想于你婚礼上相赠,却不知命运无缘享这一生。慕之。三年前你写信给我,说起燕绥为文臻谱曲幸逢,说起我当初也为文臻写过曲子,说起你参加留山百姓的婚礼,听那新郎们为新娘唱着自己自编的山歌载歌载舞,说不出的快活。你只说了那几句,那是你唯一一次给我写信。你真正想说的,是想要一首属于自己的曲子吧,一首他人真心只为你所写的曲子。只是你如此骄傲,对于兄长,亦不愿言明。后来我有写,却一直没有机会交给你。你一直未归,却没想忽然归来,便是永别。如今,也不知你去向何方,归葬何处,便在此地,吹与你听。……在川北,真正的唐孝成死去的那日,他的替身,也终于磨磨蹭蹭进了天京城。礼部立即安排“唐孝成”和季怀远前往景仁宫拜大行皇帝梓宫,但不知为何,拜祭时辰定在了下午,经过一系列繁琐的拜祭礼之后,很自然地两人便滞留到了关闭宫门的时刻,当即便被留下在景仁宫过夜。按照规矩,重臣为大行皇帝守夜也是常事,永裕帝驾崩第一夜,便是李相留在了宫中。是以两人对这样的安排也不好拒绝。季怀远当晚住在偏殿,遥望外头沉沉宫殿,心神不宁。季节也乔装打扮,跟着他进了宫,现在是护卫身份,方才假托他的命令,去给容妃送礼品,其实是去见女儿去了。季怀远心里有点不安,他知道燕绝是怎么死的,也知道永裕帝还没死,也许现在正藏在不知道哪里的角落里阴冷地窥视着他们,这感觉让他如鲠在喉坐立不安,还害怕季节和容妃见面闹出些不妥当来。对面东配殿住着唐孝成,这位老老实实进京,一进殿规规矩矩哭灵,接受一切安排,他也觉得诡异。忽听外头脚步声响,正是季节和几个护卫回来了,他心头一松,迎上去,季节脱了大氅,挥退下人,只沉默不语。季怀远待要问,季节忽然长吁一口气,道:“她没认出我。”季怀远一怔,万万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季节在宫中不得不改装,可多年不见的女儿真的就认不出父亲了吗?是认不出,还是故意不认?容妃知道燕绝死亡真相吗,知道先帝未死吗?如果她知道,却不认季节,也不提醒他先帝未死……季怀远忽然激灵灵打个寒噤,掩饰性地端起茶杯,道:“不见也好,省得再生枝节。”季节唔了一声,取出一颗解毒丸吃了,道:“这殿中烟气缭绕,谁知道有毒没毒,小心些才是。”季怀远早就吃了解毒丸,还是燕绥给的更高配置,却也忙做受教状,取药来吃了。季节便准备去睡,季怀远忙道:“爷爷,外头护卫们住的屋子火盆不足,被褥也薄,哪能让您吃这个苦,您便和我一处睡罢,若有人来,再下榻来也来得及。”季节好武,多年来练武不辍,可不知为何,越练越是衰弱,大夫说是练武太勤,反而伤了根骨。这大寒天气也实在睡不得冷炕寒枕,便应了。祖孙俩一处卧着,絮絮说些之后的打算,季怀远从未和祖父这般亲近过,却根本无心去感受这般天伦之乐,全身肌rou都紧绷着,听着几进殿中的声音,一只手紧紧抓着被褥下的匕首。燕绥说过,会负责在他遇险后将他接出皇宫,但如果遇险这个第一时间他熬不过去呢?季节在上床之前,已经用刀背敲过所有的地面墙壁和床下,确定没有夹层。他也并不认为新帝会对季怀远下手,毕竟一个还没正名的继承人,杀了也拿不回苍南,还给了苍南借口决裂于朝廷。床头两只铜鹤,一左一右顶着牛油蜡烛,季节睡下时还摸了一把,赞了一声雕刻精美。此刻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