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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眼。与丹娘认识也一年多了,在丹娘眼里,是顶有学问、日后必然为官做宰的人。丹娘瞥一眼旁边杨氏的衣角,“说好了他这两日筹了银钱来赎我的……”杨氏面上带着冷笑。“如何这个时候为你赎身?这方郎君莫非想年后回乡去,或去别处谋差事?”丹娘再瞥一眼杨氏,啜泣着小声道:“奴另有一个客人,叫赵大,想为奴赎身。奴便求方郎先赎了奴去。”谢庸点头,很是通情达理地道:“既你与那方郎君两情相悦,求他赎身,倒也是常理。那赵大却显得横插一杠子了。他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跟你说的?”“就是前几天,他来看奴家,说要给奴家赎身。奴,奴不愿跟他去。”“那赵大——”谢庸咳嗽一声,“腿上有痣,你可知道?”丹娘有些木然地抬眼,对上谢庸好看的眉眼,忙低头道:“并不记得有什么痣。”又问了这丹娘几句,谢庸便让丹娘回去。周祈黑脸扮到底,拿马鞭磕一磕桌案,不阴不阳地看着杨氏。杨氏瞬间懂了,赶忙躬身道:“奴一定看好了她。”周祈点头,“若她伤了,死了,跑了,到时候少不得要劳烦你跟我们走一趟。”杨氏苦着脸笑道:“是,是。”谢庸温言道:“如此,就辛苦你了。”杨氏忙赔笑:“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这方斯年,你想来认得?”谢庸微笑着问。“认得。这姓方的,总冷着一张脸,说话刻薄,又穷又无赖,没钱还要霸占着丹娘,长得虽高大体面,却全无读书人的体统。有一回他来了,还跟点丹娘陪酒的客人打了起来。”“哦?该不会是和赵大吧?”“那倒不是,他们倒是没有碰过面。”……从杨柳楼出来,已经到了敲暮鼓的时候了。崔熠留了人手在这院子周围蹲守,又不顾夜禁,让衙差拿着京兆符牌去这方斯年的住所找人。三人出了平康坊,且走且说话。崔熠道:“刚才那杨氏说方斯年长得高大体面,那男尸便定不是他了。虽丹娘说不记得赵大腿上有痣,但仍不好说他腿上就没痣……这个男尸身份仍是难以确定。对了,你们觉不觉得,那小娘子说话不尽不实的?”周祈点头,“一个穷士子,恐怕给她赎不起身。要么是方斯年诓她,要么是她诓咱们。”崔熠道:“我看是后者。那小娘子手段高得很,吊着两个要为她赎身的,却能不让他们碰着面。”周祈歪头,隔着谢庸看崔熠。崔熠也看她,“怎么了?这小娘子是手段挺高的,”又问谢庸,“是不是?老谢。”谢庸不看他们俩,也不说话。周祈笑起来。崔熠清清嗓子,接着道:“丹娘一个小娘子,单独杀赵大,又砍头抛尸……有些难;若他们两个合谋,今日丹娘算是把方斯年卖了,这种等抓住方斯年,倒是好审;若方斯年是凶手,那杨氏却又说他与赵大不认得……”谢庸淡淡地道:“不碰面不意味不认得。或许赵大不知道方斯年,方斯年却应该知道赵大——不然丹娘如何说服他赶紧筹钱给自己赎身?不过,若这赎身的说法本身就是扯谎,便不好说了。”崔熠想了想,拍手:“这么说,这方斯年确实有极大嫌疑。若丹娘和杨氏所言为实,这方斯年醋意甚大,曾为丹娘打过架,他又穷,筹不出赎身钱来,便干脆釜底抽薪杀了情敌,想来也干得出来;他是读书人,杀人当不是个熟练活计,所以那尸体脖颈切口上有犹豫的痕迹;那方斯年或许就是埋伏在杨柳楼附近一举杀了赵大,这凶犯们杀人之后,惯常远抛近埋,虽同在一曲,那发现尸首的地方离着这里甚远——”崔熠皱起眉:“只是,这平康坊晚间街上也常有人走,那方斯年想来没有车轿,他如何运尸呢?”周祈干的就是查探民间异常的活儿,颇知道些诡案,又遍阅东市传奇,脑子里多的是这类“偏方”,“这个简单——”周祈虚着手放在旁边谢庸的腰后,“这样半扶半架拖拉着走,如同两个醉鬼,保管走遍这东回三曲都没人管。”谢庸脚步一顿,后背似也绷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往前走。周祈两只手又负到身后,那马鞭子在她身后晃荡出两份轻佻得意来。崔熠恍然大悟,“那传奇里便是这样的。”周祈点头,语重心长地道:“多读书,还是有用的。”崔熠:“……”这种三流传奇也算书?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不要脸的话,扭头恰看见她跳动的“尾巴”,“你又不骑马,拿得什么马鞭?”“主要是为了配今天的袍子。若夏日,我就拿扇子了。”其实周祈本是想骑马的,但从兴庆宫往外走时才知道谢庸住在崇仁坊,他们是走着来的,只好随着。崔熠一向觉得自己是这长安街头最不羁风流的郎君,这会子却觉得似乎应该让贤,“咱还是回来说这无头男尸案吧。如今看来,这凶犯很可能是方斯年了。”“不然——”“不一定——”谢庸、周祈同时道。周祈看谢庸,示意他先说。“还记得那个荷包吗?若方斯年是凶手,而那个尸体就是赵大,他砍下赵大的头,脱下其所有衣物以掩盖身份行藏,按照常理,他即便想顺手劫财,也不会在摆着尸体的抛尸现场倒空翻找他的荷包。”谢庸道。崔熠皱起眉。周祈接着道:“若不想顺手劫财,只是慌乱中掉了荷包,那这荷包为什么是空的?恐怕让丹娘搜刮去了这个理由说不大过去。”即便是北曲,也不兴这样。崔熠缓缓点头,“确实说不过去。还真有点扑朔迷离啊。”“哎?”崔熠突然看向谢、周二人,“你们这一唱一和的!还有讯问丹娘时,你们一软一硬,配合很是默契啊。”谢庸和周祈彼此看一眼,又都扭开头。崔熠笑起来,“嘿,我跟你们俩也都打过配合,回头咱们抓住真凶,一起三堂会审,肯定精彩!”对这样胡吹瞎扯的话,谢庸少有地“嗯”了一声,又道:“赵宅旧主程纬卿的事还得催着他们些。”周祈则忙着从脑子里驱赶“一软一硬”的事,看来,有些书也不能多看啊……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知道那个的故事对吧?三个醉汉上车,中间的其实是死人的那个故事。————周将军:当时我的手离着某人的腰只有0.01公分,如果我搭上去,他会不会揍我?应该不会……他打不过我。谢庸沉默了一会儿:你尽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