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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竟然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事,要杀这么多人命……还有阿周,她竟然……”崔熠眼圈有些发红。崔熠突然站起来,“我去找圣人——”“显明!”崔熠看看谢庸,颓然坐下,又过了半晌:“我去找他有何用,他连太子都杀,已是为了长生,没了人心了。老谢,你有什么打算?”“显明,此事我确实已有打算,但暂时不好与你说。你要想清楚,若事败,长公主、令尊令堂,甚至崔氏近枝都会被连累。”崔熠紧紧地抿着嘴。“你想一想,此事我们稍后再说。”……谢庸诸臣出来时,李相、王寺卿等几个高官留在宫里仗下议事。估摸着他们从宫里出来了,谢庸去王府拜望。谁想王寺卿留下话来,说若他来了,便径直去李相府上。谢庸到时,两个老翁正在下棋。谢庸施了礼,在旁边榻上坐下,静静喝茶。过了片刻,王寺卿掷了子,叹一口气:“不是险败,就是惨赢。”李相慢慢把子捡到陶罐里:“这种玲珑棋局便是这样的狗鬼杀局,不破就不立,没什么万全的办法。”谢庸看一眼那棋盘上的残子,又垂下眼。“说吧,查到什么?”李相问。谢庸再次一五一十将此案叙述了一遍。听他说道观按七星排布,说“生于死”,李相和王寺卿都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待他说出谶语,又说乐游原玉清观长生楼的事,两个老翁却都只点点头。“如此便都串起来了,我也懂了,当年为何除了紫云台,玉清观也有禁军械斗。”李相道。“二十年前事发时,先父过世,我正在丁忧。听说京里出了事,我急急回来,那些最知道根底的,却已是都没了,”李相停顿一下,“我从流放、贬官的人那里略打听到一些,但于许多事,这么些年始终没想通。”“也难怪太子他们不说,皇帝杀民祈寿——这怎么能让人知道?传扬出去,李唐气数也就尽了!”李相摁在榻上的手露出青筋。“于江阳郡公太史令陈先,二公怎么看?”谢庸问。“皇帝身边道士来来去去不断,但二十年如一日宠信的只有他。他虽是正经科举及第的,却擅观星占卜推演之术,当年又在紫云台上,这些年也常去紫云台观星,他应当便是那施术之人。”李相道。“但这些年陈先并无旁的劣迹露出,亦不爱在朝政上多口舌,多年深居简出,与那些妖道并不相类,甚至很有几分出世高人不恋凡俗的意思——去岁其子身故,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伤心事,听说他也只是念了一回经便自回静室去了。若非证据当前,实在想不到这位太史令会帮皇帝行此邪术。”王寺卿道。谢庸点点头,又请教周祈的事:“干支卫周将军于十八日晚被人从她宅中带走了。周将军功夫极好,人也聪敏,她没做反抗,换了官服与人走的。她大业三十一年出生,出生时日不详,只知道大约在秋天。大将军蒋丰将才出生不久的她抱入宫中,交给一位韩姓老妪收养,但她却跟着一个大宫女姓周。”不只李相,便是王寺卿也是才知道周祈是蒋丰在她婴孩时抱入宫中的。王寺卿还有茫然,李相已是叹息道:“那我大约知道这孩子是谁了,礼部侍郎杨靖之女。”谢庸看他。“这周,大概是从了母姓,安平的夫人是周仆射独生爱女。安平子嗣上艰难,三十了,夫人才怀了这一胎……”“某听说过这位杨侍郎,弘农杨氏子弟,诗文做得极好。”说到周祈的家人,谢庸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下来。“是极好,他的诗文飘逸豪宕,气概伟迈,旁人学不像。他亦擅书画,剑也舞得好,真正的一时俊彦,如今朝中再难寻出一个这样的来。你虽不错,却终差他一些洒脱豪宕气。”谢庸微笑一下,原来阿祈洒脱的根子在这里。“安平这弘农杨,与旁个又不一样,他是前朝房陵王之后,身上带着皇室血脉,许也是因此,他性子有些狂傲,口舌也太利,数次讽谏皇帝。他被抄家下狱,便是因为讽谏皇帝崇佛信道之事。他出事后不久,紫云台事发。只是我实在想不到,皇帝竟然会用其夫人子嗣——”谢庸却依旧疑惑,如今阿祈不是婴孩,为何还要抓她去祭祀?祭祀这种事,难道还上次未完,这次接着?宫中一处院落中也在谈论这些当年事。周祈“嘶”一声:“没祭成天,您就把我抱回宫里来养着,如今接着用?怎么跟养过年杀了酬神吃rou的猪一样呢。”周野狗实在想不到自己原来是周年猪。蒋丰点头。“可为何让我姓周呢?”“周仆射家死绝了,你是他外孙女,承他个姓,也好。”“莫非大将军当年与我外祖有旧?”“他是朝臣,我是内宦,也算一同共事多年。他对我早年的时候还有些恩情,只怕他自己都忘了。令外祖父脾气极好,对人宽仁,只是略有一些啰嗦,爱多管闲事。彼时我还未跟着圣人,是先帝书房外洒扫的小宦,冬日间地上水没擦净结了冰,他和另一个大臣都差点儿滑倒了,先帝知道了,让人拉我下去惩戒,令外祖讲情才作罢。”周祈懂了,原来自己这爱多管闲事的毛病从这老翁这里来的……说到周仆射,蒋丰面上露出一丝微笑,旋即这笑便消失了,“既江阳郡公说还得你祭祀,这便是你的命。”周祈点头,行吧,能多吃那么些年粮才出栏,也算赚了,况且坊间也不是没有猪咬了屠夫的事……那边李相和王寺卿也在感慨命运。看着谢庸的背影,李相轻叹:“转眼二十年了,和气逗趣爱吃的老仆射,总是板着脸的秦国公,允文允武稳重寡言的高至之,急脾气爱骂人的方怀仁,豪放洒脱的杨安平……若他们都在,该多好。命,都是命……”作者有话要说:☆、紫云法坛八月下旬下了一场连绵三日的秋雨,放晴后长安最美的秋日到来了。天空又高又远,瓦蓝瓦蓝的,南山的枫树已经渐渐染红,曲江的池水格外清亮,街上偶尔能闻到桂花香味,屋角篱边的菊花也绽放开来,爱热闹的长安人呼朋引伴出门赏菊登高、秋游宴饮。他们不知道暗地里发生着什么。暗室里大腹便便的妇人抽泣着;道士们在打扫那做特殊之用的醮坛;一个老道站在紫云台上看着北天的星空出神;两个穿兜帽大氅的人在夜幕掩护下悄悄敲开宰相府邸大门;灯下几个人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