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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美酒酒叟虽然说着不会把千日醉给雎安,倒也没有赶他走。他打开桌子上那坛酒倒了一小杯,淡淡地对雎安说:“坐罢。”雎安摘去额上戴着的面具,走到桌边坐下,他伸出手去碰到了那只酒杯,微笑道:“多谢。”酒叟摸摸胡子,从坛中舀了一大碗酒,望着月光下山间的松林,悠悠地喝起来。这位名声斐然的天机星君在十年前第一次出现时,便笑着坦诚自己并不会喝酒,酒量只有这浅浅的一杯。不过这个年轻人也从来没有试图赢过他,只是每年这个时候都来,跟他喝完这浅浅的一杯酒,漫无边际地聊聊天然后离去。他问过雎安很多次到底想要什么,雎安的答案便始终是千日醉。——你这样,我是不会给你千日醉的。——那我明年再来。这样的对话也不知发生过多少次。来找他要千日醉的人可谓络绎不绝,可没有哪个像像雎安这么执拗又奇怪,倒也不至于令人反感。于是这十年里他与雎安聊了许多。也就知道了雎安想要千日醉的原因,是为了十年前那个张扬直率,酒量极好,然而一月之内输给他三次的姑娘。“你还在等她?这十年她再也没来过。那个姑娘拿得起放得下,试过不行就算了,不像你——执迷不悟。”酒叟慢悠悠地说道。雎安低眸一笑,拿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说道:“她回来了。”“回来了?不走了?”“还是要走的。”酒叟有些惊讶,继而说道:“哦,所以你要拿我的千日醉去留住她?”“我并未做这种打算。如您所说她拿得起放得下,很少有执着的心愿。但千日醉是她为数不多的愿望之一,我希望她的愿望得偿。”“仅此而已?”“仅此而已。”酒叟看了雎安半天,摇摇头笑起来。这果然是个怪人——有所求,尽全力,却不强求。大概就算这人跨过刀山火海穷尽心血走到那姑娘的面前,姑娘转身要走了,他也不会拉住她。就像他年年长途跋涉来此,每次被拒绝的时候也不会再试图交涉。“你还这么年轻,就处处克制自己,这般小心翼翼地生活,不觉得憋闷么?你要守着她为她来讨我的酒,就这么一辈子?”酒叟疑惑道,他自己年轻时性格锐利地像一把刀,刀尖指向前路的一切人或事,谁也瞧不上。如今上了岁数,脾气才缓和下来。雎安淡淡地笑了笑,一双空阔的眼睛里安静地映着星辰,他说:“大抵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人,而且这件事对我来说并不勉强。”酒叟摇着头感叹着,再三声明他并不会因为可怜雎安而给他千日醉,惹得雎安忍俊不禁低声称是。几碗好酒下肚,酒叟想起什么,苦笑一声说二十多年前,他的妻子也说过跟他说雎安类似的话——你就守着你的酒过一辈子罢!那时候他年轻气盛,觉得妻子不可理喻,走就走罢没什么了不起。后来他就真的守着自己的酒,过了一辈子。雎安听着他的话,沉默了片刻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封叠得整齐的信,沿着石桌的台面推到酒叟的酒坛边上。“这些年里我私自查了您的名字,拜访您的家乡,非常抱歉这般冒犯。去年我遇见您的夫人,她托我带这封信给你。”酒叟怔了怔,他拿着酒碗的手僵在半空,盯着桌上那封折好的信笺,像是不敢打开看一般。在这种安静的氛围里,雎安敏锐地捕捉到酒叟的不安与畏惧。他淡淡一笑说道:“您的妻子并未改嫁,您的儿子也一直冠以您的姓氏。她与我聊起您的时候说,她始终不能原谅当年您沉溺于酿酒,对她的忽视和不闻不问。”酒叟的目光闪了闪,有些苍凉地低下眼眸,把酒碗放在桌上。“不过她说如果您去找她,跟她道歉,她或许会考虑原谅您。”雎安笑起来,手指在那封信笺伤点了点:“信里写了她现在的住址,并不太远。”当时那位两鬓斑白的夫人无奈又高傲地对雎安说——我输给他的酒,输了一辈子。最后我想看看,能不能赢一次。酒叟双手从桌上拿起那封信,有些颤抖地打开,看见熟悉字迹的瞬间也不知怎么就泪眼朦胧。短短的几行字他看了很久,像是初识书文的稚子般费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窸窸窣窣翻弄纸张的声音响了很久,雎安安静地等待着,对面的人终于低低地开口说道:“你觉得你做这些事,我就会把千日醉给你?”“我做我能做的事情,您来决定是否接受。做这件事只因为我隐约觉得,您隐居避世实则心中有悔,所以希望能帮上一点小忙。”雎安将他那一小杯酒饮尽,轻轻笑道。兰祁山上星河烂漫,酒香四溢。不过今年的酒香,好像比之前的任何一年都要香一些。大约是因为三位星君来到翡兰城,近来翡兰城的宗祠庙宇香火不断。有人赶着告诉列祖列宗这一盛事,有人借着星君在此求神拜佛,觉得此时最为灵验。傅灯也去祠堂拜了拜。她是孤儿父母不详,只立了两块无字牌位,介于她在翡兰的名望,这两块牌位也被请进了最大的祠堂接受香火供奉。她捧着三炷香举过头顶,安静又标准地行完礼,将香插入香炉中便起身离去。在前来拜先人的人群中,可谓是动作最利索的一个。她的小丫鬟牵着她走出祠堂时,她却放慢了脚步,站在屋檐下远远地看着前方。前面是翡兰城的大街,街中心有座翡兰鸟的石像,做得纤毫毕现栩栩如生,石像上又落了许多真的翡兰鸟,像是镶嵌在石像上的宝石似的。傅灯站在屋檐的阴影里,冷冷地看着阳光下满城飞舞的翡兰鸟,看着街边叩拜翡兰鸟石像的百姓。这几天来拜祥瑞石像的百姓,似乎比之前多了许多。“傅灯小姐。”有个年轻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傅灯转头看去,却是那天曾临席而坐的戚风早,少年清俊挺拔,正拎着剑向她行礼。戚风早望向街上叩拜的人群,目光又回到傅灯身上,他问道:“傅灯小姐在看什么?”傅灯沉默了一会儿,手指在念念手里轻轻划着,写完她神情冷淡地抬眼看向戚风早,而念念按照傅灯的意思,慢慢地说:“看这人世荒唐。”戚风早站在原地看着她,两人之间一时无言。正在此时人群中响起惊呼声,二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原来是正在叩拜石像的一个中年妇人突然晕倒在地。人群围绕着倒地的妇人一片混乱,有人高声喊道:“傅大夫在那边,快请傅大夫来看看!”傅灯握了握念念的手,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