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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略一思索,点头道:“就这样办。”遂令中书拟旨,追封袁夫人为皇后,并且豫州刺史元翼北伐有功,封武陵王。等皇帝下了口令,薛纨退出大殿,走到宫门处,见皇后凤辇在前方缓缓停了下来。皇帝近日封了司空刘应湲之女为昭容,十分宠爱,皇后不忿,又仗着王孚势大,变本加厉地放肆,时常趁薛纨进宫时使婢女来请他,以致薛纨现在一看到她就要心烦。一道宫门,被凤辇堵了,无处可逃,薛纨硬着头皮走上去,皇后适时地掀起帷帐,对薛纨颔首微笑,“薛将军,还没恭喜你。”“谢殿下。”薛纨垂着眼皮。皇后没有放他走的意思,眸光在他肩膀和腰线上徘徊着,“这是去署府?”“是。殿下要出行?”“去寺里小住几天。”皇后轻笑,“将军最近忙得很,有空也去寺里上柱香,求佛祖保个平安。”“有空就去,谢殿下。”“其实做这个皇后也没什么好的,是不是?”宫道之后,是重重楼宇,没有尽头似的。料峭春意中,皇后望向淡静澄澈的天空,悠悠地说道。太常寺的署府里,比往日格外热闹些。檀道一被举荐进了太卜司。太卜司向来冷清,不比秘书监、羽林监炙手可热,世家子弟难得看上眼。而建康的男女老幼,都热衷于围观美少年。他一来,附近几个署府的人都来看热闹了,挤得太常寺院子里熙熙攘攘。丈人谢羡也负着手来了,左看看,右看看,偶有挑剔,基本满意,见贤婿带了平巾,穿了官服,长身玉立,更持重了,谢羡面上有光,问檀道一,“病好些了?”檀道一在栖云寺受伤的事,被檀济遮掩了下来,谢羡只当他是卧病。“好了。”檀道一敷衍着放下笔,转身时,见薛纨站在门边,他一个佩剑的武将,在一群文官之中,真如鹤立鸡群。这一位是皇帝近臣,奉承的人自然只会更多。众人拥着薛纨进来,和檀道一两相比较,笑道:“都是芝兰玉树,不相伯仲。”“我是个粗人,”薛纨笑道,亲热地拍了拍檀道一肩头,“怎么能比得上檀郎?”“过奖。”檀道一平静地回应了一句,便走开了。薛纨余光掠过他,暗自一笑,转脸问谢羡,“谢相公,和檀府的婚事定在哪一天?届时一定要请我来喝喜酒啊。”谢羡自然满口答应。太常寺丞上来询问,“薛将军来,有何贵干?”“我来传陛下口谕。”薛纨一句话,寒暄的众人都闭上了嘴,薛纨面不改色,说道:“陛下已经下诏,命豫州刺史、武陵王元翼回京,七七那天栖云寺的水陆法会上,武陵王也会驾临。”群臣鸦雀无声,半晌,太常寺丞才反应过来,惴惴地答了声是。圣旨送至钟离,武陵王十分踯躅,麾下檀涓等人也是众说纷纭,生怕皇帝要谋害武陵王性命,武陵王思索了数日后,说:“元脩才登基,先帝和袁夫人都死因成谜,他敢杀我,岂不是坐实了先帝是被他毒害?到时候怎么堵住百姓的嘴?”又留檀涓率大军坐镇钟离,一旦元翼遭遇不测,便联合各州刺史举义旗,除暴君。安排妥当后,武陵王收起圣旨,被数十名贴身卫士护送着,回到建康。一行到了朱雀门,武陵王下了马,先在城门外迎风烧了一捧纸钱,哭了先帝和袁夫人一场。进城后,皇帝特地派了宫使来,迎武陵王进宫,武陵王称于礼不合,婉拒之后,在驿馆下榻,随即令人去檀府,请檀道一见面一叙。这个时节,秦淮河中深深浅浅的绿波荡漾,柔风拂动杨柳枝,一派融融的春意。檀道一应约而来,远远见元翼独自在朱雀桥上徘徊,不由加快脚步,两人在桥上相会,元翼笑道:“去年秋天你在这里送我,今年春天我还在这里迎你。”元翼才大哭过,衣袖还有些湿,檀道一无言以对,只能说:“殿下节哀。”元翼摆摆手,其实也没有了多少悲戚之色,“不说这些,省得给你惹祸上身。这会,不知道有多少陛下的人在附近盯着咱们呢。”说到这里,元翼失笑,“整个建康,恐怕只有你敢出来和我见面,不愧是你。”檀道一付之一笑,“就在外面,坦坦荡荡,陛下也不好说我什么。”元翼点头,“在这里看看景也好。”瞧着南岸巷口的斜阳新草,元翼叹道:“建康好啊,外面如何凄风苦雨,狼烟四起,建康总是这样祥和。”建康又何曾有过真正的祥和?檀道一是深有感触了,却不好多说,只能一笑。“你怎么不佩剑了?”元翼打量着他。“我又不用和殿下一样上阵杀敌,佩剑干什么?”“哈哈,”元翼在檀道一面前向来坦率,“其实我也只是坐在城中,连敌军一个影子都没见过,何时上阵杀敌了?不过……”他话题一转,颇具深意地瞥向檀道一,“元日之前,滑台就传闻先帝驾崩,桓尹的消息灵通得很呢。”檀道一“嗯”一声,“陛下身边有北朝细作。”元翼嗤笑一声,并不怎么惊讶。“夫人的水陆法会,你来吗?”“来。”檀道一告诉他,“我现在在太常寺当差。”元翼咦一声,兴味十足地,“卜筮占星?”他指一指晚霞漫卷的天,“你能不能替我看一看这天象,陛下和我的寿数各有几何?”檀道一三缄其口,只叮嘱他说:“法会上小心。”辞别了元翼,回到檀府,檀道一从案头的匣子里取出一只绣囊凝神细看。绣囊是薛纨身上掉落的那一个,他从领军府顺手拿走了。绣囊小巧精致,是闺阁女子脖子上戴的,没有太多纹样。檀道一把里头的一绺青丝扯出来,绣囊便空了。“这是谁给你的?阿好还是谢娘子?”阿那瑰跳到他身后,将绣囊抢过来,一双眼睛狐疑地把檀道一上看下看,嘴巴已经撅了起来,“你不许戴它。”“不是。”檀道一转过身来,泰然自若地,“你闻一闻,里面有什么味道?”阿那瑰嗅了嗅,“好像有点甜甜的香气。”“是木樨的香气。”阿那瑰摇头,“我没闻过,是什么味儿?”“木樨是贡品,百姓家里没有的。”檀道一又拿起来闻了闻,味道太淡了,他总疑心是自己错觉,“听说栖云寺里有几棵木樨树,你在太子妃那里时见过吗?”阿那瑰迷茫地说:“我不记得了。”“袁夫人水陆法会的时候就知道了。”檀道一把绣囊放回匣子里。转眼见阿那瑰嘴巴还撅着,一副怏怏不乐状,檀道一不禁捏了捏她的脸,阿那瑰跳起来,双臂环住他的腰,蛮不讲理地说:“你是我一个人的,眼睛只能看我,手只能摸我,还有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