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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想起了他冲自己笑的样子,这个人真的很擅长密不透风地压制自己的胆怯。如果不是他真的很熟悉这个人,如果不是他没日没夜研究了那些电影,如果不是他尝过这个人无数次真心实意或伪装过的吻,他也会被骗过去的。两人从非洲回来之后,仍旧维持着没事约个会打个炮却不正式复合的关系,沈槐感觉得出任垠予在尽力改变,但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是那样的,精致,深情,讨好。唇红齿白的美人那样笑,跟爽朗剑气的帅哥那样笑,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沈槐察觉到了任垠予刻意改变外形的意图。他觉得有点好笑,却没有觉得不爽。难道是被讨好习惯了?沈槐就这么又纠结了一段时间,但也不舍得赶任垠予走,两个成熟男人继续搞着这种不同寻常的暧昧,倒也没人提出异议。任垠予这次很耐心,没有再使那些逼迫的小手段,沈槐十分舒坦。今天看首映的时候,沈槐一直在找任垠予曾经在短信里提过的那句台词:“我有两个硬币,只够打一次电话。”电影进行到中间部分,沈槐找到了,任垠予饰演的角色喜欢上了他生活中唯一能接触到的外卖员女孩,女孩在换工作前给他留了电话,他因为不愿意与人交流因此没有手机,他找了很久,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公用电话亭,鼓起勇气把电话拨过去了,但那边接电话的人是女孩楼下开店的店主,听到陌生人的声音,他就说不出话来了,直到对方挂断,他最后站在电话亭里,一边流泪,一边为自己找借口:“我有两个硬币,只够打一次电话。”于是他没有再试第二次。这绝对不是一句让人感动的台词,而是让人扼腕让人恨铁不成钢的,任垠予在说这句台词的时候,沈槐身边的观众都不约而同发出了失望的叹气声,但沈槐却久久不能回神。任垠予让他注意这句台词的意图,就是那个女孩没接到的电话的意图。我尝试过了,但是我没有做到,所以我只能掩饰我的懦弱。任垠予想说的就是这个。而此时此刻,被咄咄逼人的影评人逼到墙角的任垠予,似乎也打算向所有人坦白他的恐惧造成了他失衡的表演,他终于拿起话筒:“我得说,你是对……”“可能是每个人对电影的理解不同吧。”沈槐突然出声,他没有话筒,但声音清晰,音量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清了字眼,在这种紧张时刻,沈槐舒缓的语气让所有人都悄悄舒了口气。工作人员把话筒通过观众一个个递到了沈槐那,沈槐接过,站起身,一手松松插在口袋里,他的姿态让人感觉高傲,但神态却是不刻意的平和:“这个片名虽然是出自那首诗,却也不一定非要按照原作的含义来拍,诗歌可解读的空间比大太多了,这部电影完全可以看作是一个新的解释。为什么选择融入社会就一定要自我和解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那么彻底的和解?很多人都是苦巴巴又别扭地过完一生的,我觉得吧,这就是个普通懦弱的人,从选择逃避到正面迎战,迎战并不一定会胜利啊,那是励志片,小人物的片子总有个励志结局,但我愿意相信这部电影是个例外,主人公会用余生跟恐惧磨合,这就是个社交恐惧患者努力社交的故事。”沈槐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停在了任垠予身上,任垠予还是没有看他,一副垂着眼在认真听的模样。“他眼里的恐惧让我揪心,并且我知道这很可能会持续下去,他是一个无数人挣扎在矛盾人生中的缩影,其实我也期待过圆满结局,他从身到心都不再逃跑了,他变得阳光勇敢……但那可能就不是他了,他就是怯懦的,生来就不勇敢的人。”任垠予的睫毛有些发抖,他缓缓地抬起眼,用那双颤动的,沈槐最喜欢的黑色瞳仁,看向了沈槐。他的震惊都是怯懦的,乞怜的。“所以我没有觉得失望,我理解他。”沈槐拿着话筒的手垂下来,他的胸膛起伏,慢慢吐出一口压在心口许久的浊气。是的,我终于理解你了。也原谅你了。沈槐冲那个被责备的男人,温柔地笑了。第六十六章主创互动环节结束后,自然是合影环节,主创,主持人,和现场观众一起大合照,沈槐除了小时候上学,之后就没有拍过这么多人的合照了,但他还是规规矩矩坐在观众群里,在一堆比着搞怪pose的女粉丝和腼腆影迷的正中间,懒散但优雅地坐着,斜了一边嘴角笑,显得那么不一样,任垠予在主持人举起的相机里一眼就看到了沈槐,于是面对镜头的时候微微抿起了嘴,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大合照照完卫昆就走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演员是用来撑门面的,导演是用来保持神秘的,其实谁都知道因为个头原因他不喜欢跟人拍照。卫昆那么牛逼轰轰的一个导演,国际奖项也拿了不少,但不少报道也还是爱写他不是一个豁达的人,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总爱计较,网上也爱拿他的身高开玩笑,虽然粉丝是觉得他一个一米六几(其实也就刚好一米六)还爱发火的小老头(他本人也十分不满刚过五十就被称为小老头)挺萌的。跟卫昆合作之后,任垠予也理解了卫昆为什么擅于拍细腻婉转的电影,敏感的人更容易自卑,他的不豁达或者坏脾气,也都与他的才华捆绑。看着卫昆的时候,他也会想,那么优秀的人也是有年过半百也改变不了的缺陷的,因此而觉得绝望又侥幸。但他的侥幸和绝望,又都在一瞬间被另一个人打散了。任垠予和最后一个观众合照完,就抬头找沈槐,方才沈槐就坐一边等他,这会儿却不见了,任垠予匆匆跟另外几个演员打了招呼,拒绝了接下来的聚餐,跑出影厅后就见到沈槐站着跟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说话,任垠予觉得有些眼熟,又走近几步,就有点炸毛了。“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出了事,挺不好受的,但也总算明白了,我对你来说,跟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吧。”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抬起一点头,帽檐下是有些清瘦的脸,这些天多台重播,这张脸在电视上看要比现在圆润一些,神情也没有那么软弱。“我们……是不是就这样了?”男人问这句话的时候,跟好多年前,在烟雾中流泪的样子一模一样。任垠予停下了步子。沈槐背对着这边,任垠予只看得到他一点点侧脸,沈槐的睫毛眨动了两次,下颌咬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就这样吧,这样挺好的。”沈槐的声音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