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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斟上酒,然后让三人上座,自己领着在场所有人起身行礼,共敬三位太妃。然后一招手,小丰子捧来一只锦匣。风长天从里头取出一只填金檀木小匣,上面还一把有小巧的黄金锁。风长天拿钥匙拧开了,将小匣对着三位太妃打开。“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若是能搏三位长辈一乐,便是晚辈的孝心到了。”姜雍容同其它人一样跪在地上,看不清匣子里是什么,只见三位太妃的脸色就像是被春风吹来的花朵,一刹那眼睛全亮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若不是顾着皇帝的身份,一个“乖”字早就脱口而出。连带看向姜雍容的目光都和悦起来。这边献过礼后,大家才重新归座。宗亲中荣王的身份最高,仅在风长天之下,方才也是紧随在风长天身边一道进来,但姜雍容那会儿愣是没认出他来。因为他穿得太素淡了。荣王一向喜好华服。这位年轻王爷锦袍玉带,玉勒雕鞍,乃是北里乐坊的常客,他打马从长街走过,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在窗子后面偷看。按说今天这样的大日子,他的穿着必然是最为隆重最为奢华,能令满堂贵女们忍不住艳羡,但此时他仅仅只穿了一件宝蓝色缎袍,连袖口露出的毛锋都只是灰鼠的。这是……已经开始还债了么?人人都坐定之后,屏风后奏响悠扬的乐声,太常寺的祝赞郎大声念唱着吉祥祝文。因是家宴,历代以来都是努力往“亲人其乐融融齐聚一堂”上靠。皇帝们多半是刻意和善,宗亲们也难得有机会在皇帝面前兜售一下自己,很快便有个年长的王爷笑眯眯地开口,询问有没有谁愿意写个诗画个画跳个舞弹个琴什么的,为亲人们助助兴。旁人倒还罢了,那些入宫的美人们一闻言,身子都坐直些。她们终于有机会得见天颜,早就为此时苦心准备了许久,预备抖擞精神,使出浑身解数,好求得君王一顾。每次这样场合,姜雍容都坐在万众瞩目的位置,身在局中不觉得,如今坐在角落里,忽然生出一种看戏一般的感觉。不知道老百姓们一家子过年会做些什么,但应该不会像这样,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都是为了邀宠吧?“助什么兴?爷兴致好得很,不用助。”风长天歪在椅子上,环顾众人,“难道大伙儿的兴致还不太高?谁不高兴的,站出来让爷看看。”宗亲们立刻纷纷表示自己的高兴怕是有陛下一百倍那么多,确实不用助了。美人们自然也连连附和,只当自己没有为献舞而在大冷天里穿着单薄的舞衣。“这才对嘛。大好的日子,咱们大口吃rou,大碗喝酒,大家吃得痛痛快快,干嘛还要人来助兴呢?”风长天说着,吩咐一声,“来,赐酒!”太监们鱼贯而出,手里执着酒壶,给众人斟酒。今天的赐酒有个名目,叫做“春酒赐福”,乃是年关大宴上必不可少的环节。因考虑到老弱妇孺皆在,一般用的是果酒。名为酒,其实只是略带一点酒香,喝起来同甜浆没有什么太大分别。但姜雍容面前那个小太监壶里的酒一倒出来,姜雍容霎时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香。“来来来。”风长天端起酒盏,起身,“大家痛痛快快干了这一碗!”他看上去轻松快活,光明磊落,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只在姜雍容脸上略顿了一顿,然后那对黑眸里迸发出来的、极其明亮的笑意就把他出卖了。姜雍容:“……”她对太妃们说来赴宴是为了堵那起人的嘴,其实那起人说什么不说什么,她根本就不在意。她会来,是因为昨天晚上风长天再三恳请她来。“说是一家人,其实爷连脸都认不全,有个什么意思?你再不来,我就更没劲了。”风长天道,“雍容啊,大年三十,你就来跟我吃个团圆饭,好不好?”“好。”她听到自己这样答,为这最后的团圆,心中甚至还有片刻的酸楚。现在姜雍容才知道,那片酸楚根本就是喂了狗。他是料定她不肯出风头,绝不会当场这么多人的面前抗命。姜雍容暗暗一咬牙,端起了酒盏。浓香扑鼻,很是熟悉。姜雍容脸都绿了。正是当初把她喝醉了的北疆烧刀子。这香气像是有形的云雾,兜头将她罩住。生平唯一一次醉酒的记忆,她曾经想破头也没能想起来,但此时才发现,原来它们就藏在这酒香之中。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像是跌进水中的干花,瞬时间获得了水分,重新舒展开来。姜雍容近乎惊恐般地,看到了那一夜的画面。圆月在天,她抱住一根廊住,拼命想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咬牙切齿道:“……我不怕!我不会怕!不能怕!等我上去,你给我等着!我姜雍容怎么可能会怕高?!屋顶,你给我等着!”风长天站在一旁看着她,脸上是一种异常灿烂的笑容,一双眼睛明亮极了,他道:“雍容,你这样爬一晚上也上不去的,要不要爷帮你?”姜雍容拒绝相信,仍旧同那根廊柱做殊死搏斗,大冷天的,额角竟渗出了汗珠,发脚都有几分湿漉漉。终于她累得爬不动了,喘息了一会儿,命令风长天:“过来,扶我上去。”“遵命。”风长天笑吟吟地,将她拦腰抱起。姜雍容手搂着他的脖颈,认真地深思了一下:“不妥,不该是这么抱。”风长天道:“那该是怎么抱?你教我。”姜雍容歪着头想了半天:“罢了,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上房顶要紧。”“这话可说得太有道理啦。”随着风长天这一句,她整个人随着他拔地而起,落在了屋脊上。若是在清醒时,这样骤然的升高会令她头晕想吐,但烈酒仿佛改变了身体,她从他身上下来,双脚站在金黄色的琉璃瓦上,比想象中稳当,也比想象中新奇。高处……原来是这个样子么?天空深蓝,一轮明月巨大而浑圆,色作金黄,隐隐间仿佛可以看到龟裂的纹路。星辰灿烂,如碎晶石般撒满天际,又像是清晨草尖上的露珠,仿佛随时都会从天空滴落下来。明月与星辰之下,是一片片的屋金色琉璃瓦,一直连延到天边,无穷无尽,仿佛凝固的金色波浪。姜雍容自小就是宫中的常客,皇宫中的一切对她来说早已经是司空见惯,既没有什么不好,也没有什么好。那些诗人会称赞这些宫殿如何如何巍峨,如何如何美丽,在她看来不过是另一种更加隐晦的阿谀奉承罢了。可就是在这一刻,她终于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