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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不太注意到身旁人的神色,车驾行至府衙前,李承年已在车外撑了伞,姬允弯身站起,要下车了。白宸在身后,忽地唤住他:“凤郎。”姬允转过头来:“何事?”“凤郎所说,三日内雨必止,可是真的?”姬允闻言,不由微扬眉毛,略有些得意:“那是自然。”白宸看着他,眼中漆黑地:“凤郎,是怎么知晓的呢?”那目光里有种灼人的热度,似是怀疑一般,姬允被他看着,忽地,他微笑了一下:“说来宸郎大概不信,近来我总是作梦,一些稀奇古怪的梦。”白宸静静地,两人对视着,片刻,他问:“凤郎的梦里,梦到了这场大雨?”姬允点一点头,又道:“不止,我仿佛梦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我。”一时雨声仿佛陡然变得大了起来,雨水滴落在车顶,噼啪地响,车内一片寂静。静了仿佛是有很久,但也不知究竟是多久,或许不过也就一眨眼,白宸看着他,他的脸隐没在车内的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那,”白宸静静地,问,“凤郎有梦到我吗?”姬允摇头,笑着:“梦到很多,唯独没有梦到过你。”第26章车内静静的。白宸仿佛是凝住不能动了,但那双漆黑的眼睛,仍然看着他,很深地看着他。“是吗,凤郎从未梦到过我吗?”那声音似很平静,但那平静也有种不平静似的。好像静水下汹涌着湍流。姬允不免又开始觉得,或许还是不该说得这样寡情。何必为了哄骗自己,去伤别人的心。他张张口,要说什么。白宸说:“不要梦到我。”仿佛是被迫静止之后,终于又能动了,他向姬允这边靠过来,用嘴唇碰了碰姬允的。那嘴唇竟是冰凉的。“凤郎,你永远不要梦到我。”“……为什么?”“你不要梦到我,现在的我在这里,我是真的。”白宸冰凉的嘴唇碰到他,也引起他微微的冷噤,“梦里的我是假的。”过了两日,到第三日正午,乌压压压了半月多的天空,竟撕破了边角,泄漏出几缕日光来。雨到下午一些,渐落渐小,淅淅沥沥,到了日落时分,一滴雨也不下了。久而未见的晚霞,从天际绵延到目光的尽处。七色的虹彩倒挂在天空。像是有人在口中含了一句咒语,吐出来之后,世界就更改了。在百姓眼中,姬允大概就是口含咒语的人。为君也有几十年,姬允倒还从未感受过被子民全心崇拜与爱戴。仿佛是要将他敬若神明一般。虽也不免心虚,到底还是飘飘然地承受了。又感到做明君,确实让人生出一种责任与荣耀来。姬允让樊业留下大部分人在涿鹿,只带了十几个人,又回到黎阳。到的当日,顾桓领着一众大臣,亲自到码头来迎接了,士兵拦起的外围,更乌泱乌泱地围了一群百姓。平民大多愚昧,只在乎自己触手可及的东西。而在他们那贫乏枯脊,被不善地对待的一生里,能有这么一次被帝君重视过,足以让他们一生感恩戴德了。姬允对他们的轻鄙是天然而不可扭转的,他们的愚昧蠢钝,低俗卑陋,都让他感到不耐。但在此之外,他还是感到了一种为人君的伟大。姬允从船上下来,白宸跟在他身后。顾桓身着大将军服,略微卷的头发利落扎起,束上青玉冠,并不戴帽帻,露出两道飞扬剑眉,直直入鬓,眉下一双绿色的眼睛,看着姬允向他走来,嘴角不着痕迹地微微翘起来。紧接着,他又看到白宸。微微眯眼,顾桓走上来,向姬允拱手道:“陛下,此行辛苦。”姬允双手扶住他,微笑:“卿代朕坐镇黎阳,也很辛苦。”顾桓顺着他手上的力度,站了起来。站着叙一会儿话,便挪驾往行宫去。雨虽停住,仍有许多后事需要解决。当先便是如何处置失职官员。“涿鹿郡守王桢,疏忽职守,藐视君上,有违君令,按律当斩。”姬允扫台下一眼,缓慢地道,“众卿可有异议?”诸臣面面相觑,又看向顾桓,并不敢轻易回答。顾桓的连襟郎荣,同样也是疏忽职守,藐视君上,现在也还在黎阳的牢狱里关着。若是王桢被处置得绝不留情,还如何开口去保住郎荣。姬允也看向顾桓,道:“顾卿,可有异议?”顾桓上前一步,微微弯腰低头,道:“臣,有异议。”“哦?”姬允听见自己似笑非笑的声音,仿佛含着带凉的气息,道,“大将军有何异议?”他的大将军站在御座之下,长身伟拔,拱手而立,端的是有一种理直气壮的气势。顾桓道:“陛下难道忘了么,法刑司所颁的中,一地若有重大灾祸发生,未及时反应救灾之官员,罚俸三月到三年不等;谎报或迟报灾情,以致延误救灾之官员,处以降职革职之处分不等;因个人救灾不力,以致灾情未能得到有效控制之官员,则处以革职,拘役,甚或流徙之处分不等。”“第一,暴雨当日,王桢即修书请罪,未曾迟报甚至隐瞒不报。第二,水患以来,王桢陆续于城内设安民点,从各县调派人手泄洪,丝毫未有懈怠。第三,陛下才从涿鹿回来,当比臣下更是清楚,有陛下坐镇,这场水患究竟止未止住。”“是以,敢问陛下,”顾桓的声音里,有种他一贯的逼人的,压迫人的气势,他道,“官员若此,何以竟要降下此种刑罚,令天下士人寒心?”感觉他说得好有道理,几乎就要令人信服了。姬允有一刻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瞪着顾桓的头顶,一种憋闷与气怒涌在他的胸口,夹杂着一丝类似于失望和伤心的感觉。这个人,这个幼时会帮着自己躲过太傅,溜出宫去耍的人,终究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即便曾经一道走过一段,到了分叉口,终于不得不背向而行。重活一世,顾桓也还是那个顾桓。他先要做他顾家的脊柱。不欢而散。姬允沉着脸回到内室,光是想起方才堂上顾桓软硬不吃,石头一样的嘴脸同自己针锋相对,他就太阳xue突突地跳,气得脑仁都疼了。上一世顾桓死得早,他都快忘了这小子有着能气死他的本事了。这破皇帝当来有什么用。找个喜欢的人能被捅死,一起长大的臣子总是要给自己下绊子。每日睡得晚起得早,累得死狗一样,都还有一堆谏臣骂得你一无是处。天灾同他有什么干系,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