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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锦心里蓦地五味杂陈,他问道:“那瑞王怎么样了?安国公呢?”金钰垂了垂眼,他眼底似有千钧重:“安国公?那是陛下的旨意,怪罪安国公就是怪罪陛下昏庸,今上少年登基未稳,只得悯其丧子之痛一带而过,安国公至今还在朝中安然无恙。“瑞王被声讨不尊旨意、布兵有失,百官见势吵翻了明德殿,逼着陛下收回瑞王兵权,瑞王未曾解释一句,两年前上交虎符回京静养。昭武大营本是国之重甲,被打压至今已近沉寂。”金钰一身书生单薄的背脊似负了一整座战舰重量,他倏然止口,轻轻吐了口气:“如今两年了,世人眼里沧海桑田……明臣忠良,却不敌jian佞横行、外戚当道!”俱成尘烟了。语罢屋内寂静良久,雨声淅淅沥沥,近在耳边又像隔了很远。裴珩修长的手指支着瘦削下巴,霜色袍子寒如一水,他融了墨的眸子抬起来,淡淡道:“讲完了?”金钰神色凌厉,怒意未退,却被他轻描淡写地收住。海上硝烟四起中送走两万江州儿郎英魂的是裴珩,交出虎符自愿囚困京城的也是裴珩,不论多少难平意,所有情绪在触到裴珩的眼神时,都似乎都不足为道了。胥锦忽然想起矿脉里捡回来的小柳易,他感到疑惑,天道似乎从不存在。裴珩见他神情沉重,伸手拢住胥锦的手指:“人世有善有恶,有浮有沉。”胥锦心里一动,认真地看着他,可裴珩起身,漫不经心地迈出门,站在廊下望着细雨天光:“所以要及时行乐啊,走,今儿晚去凤鼎楼!”他一肩一背的水墨青丝洇在雨中,疏狂清癯,没有回头。胥锦被他胡乱的结论把心里纷杂的思绪给一扫而空。果真是没心没肺的沈家大掌柜。第14章柳楚这个下午,胥锦一直没露面,裴珩书房里少了个人,一时还真有点儿不习惯。胥锦其实哪儿也没去,只是在府内后院的池榭间。他静静坐在朱红廊栏上,赤着脚,小腿悬空轻轻晃动,左踝腕上的窄金环,在阳光下反射出细细的灿烂光芒。体内真元不住顺周天运转,内府时而冰寒时而燥热。他细眯起眼睛,低头看见自己足背和手臂的皮肤上,缓缓显露出细碎的淡金纹路,像湖水般漾开又褪去。胥锦意识到,或许是葵川夫人赠他那一颗碧玉灵珠所致,不由他自己控制,三天之内,必定要化鲛身了。裴珩这天应了东牟郡太守的邀请,赴其府上宴会,下午没喝那蒙汗散一样的药汤,早早出了门。裴珩乘坐马车出府,走出三个街口后,马车门帘一掀又一放,胥锦行云流水般钻进车内,流畅地按住裴珩挑剑出鞘的手,半蹲跪在他面前,仰起脸,冷峻面容上露出淡淡笑意:“我同你一起。”裴珩目光自上而下看着他,要开口拒绝,胥锦已起身坐在他旁边,看样子那句话只是通知裴珩,根本不是征求他同意的。“放心,我会敛去灵力,就是想在你身边。”胥锦抬起手臂枕在脑后,往软垫上一靠,与转过头看自己的裴珩对视。裴珩乍一近看胥锦的脸,发觉这鲛妖少年的容貌愈发俊美妖异,身上甚至有种临危不动的冷傲。“沈霑,你知不知道,最近你每次晚归,都多少沾了些妖的气息?”胥锦眉头微蹙,沉沉思索,“你被盯上了。”裴珩倒不甚担心,他身上流着皇族的血,妖物不能对他轻易下杀手,皇室灵脉虽淡薄,唯独这点好处得天独厚。“你打算怎么办?”裴珩问。“妖不能随随便便杀人,但同类厮杀,老天不管。”胥锦道,“来一个杀一个。”他杀戮的本性收放自如,对裴珩毫不掩饰。裴珩抬手勾着他肩膀,修长的手指挑了他一缕黑发在指间绕了绕。裴珩和胥锦下了马车递帖子进门,太守莫盈开正在前院,一见便上来热情招呼:“沈公子,快先请进,先入座,晚点儿咱们好好儿谈。”进府没多久,胥锦跟裴珩说了一句,便转眼没了人影,不知跑去哪儿了。莫盈开应酬招待一圈,绕回到裴珩身边,两人碰了一杯。莫太守心情大好,拉着裴珩往园里去:“老弟,人生大事也不能松懈,哥哥倒是有个把人选,瞧着与你般配。”裴珩但笑不语。莫盈开这人甚妙,把裴珩带到园中花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满树芳华镀着暮色,映得树下的裴珩瞬间成了满园子最显眼的风景。裴珩打算换个没人围观的清静地方,却有一粉衫小丫鬟跑过来,同他低声道:“沈公子,我家小姐想请您说几句话。”莫盈开替他一口应下,小丫头嘻嘻一笑,给指了方位,便又跑开了。莫盈开语重心长:“沈老弟,缘分这种事,试错了没关系,别错过才是要紧”裴珩当他客套,他还来真的。裴珩心里把他抽了一顿,脸上云淡风轻:“莫大人有心了。”他虽然常常被金钰骂作无情之人,但承蒙从前老王爷教导,从不失礼于女眷,只得往小丫鬟说的地方走去。莫太守府中后园连着一座小丘,种着一片桃林,林下还有溪水经过,从前门市井到后院田园,过渡得十分自然。裴珩走着走着便叹,那姑娘也不知怎么想的,再远点就进到深山老林里头了,有话不能随便找个地方说么。终于绕过一株老桃树,不远不近瞧见一抹碧色衣裙,裴珩几步外站定:“姑娘有什么事要同在下讲么?”那女子身形纤弱,窈窕有致,巴掌大的鹅蛋脸,柳眉杏眼,高鼻樱唇,楚楚纤纤之质,很是动人。裴珩一脸淡然,除却凤目天生的多情,再无多半分动容。“沈郎,不认得小女子么?”那女子盈盈望着裴珩。“当然不认得。”裴珩这些天只认得酒楼里舞娘歌姬,哪有空认识什么良家贵女。女子顿了顿。不远处一株如云桃树的枝叶抖了抖,裴珩抬眼,瞥见胥锦懒懒倚在花间,正看向这边。他身形修颀,此时敛藏声息,朝裴珩扬了扬手里啃了一半的果子,一脸玩味的笑,把满树桃花都比了下去。裴珩收回目光,眼中染了笑意,女子看得愣了一愣,而后说:“沈郎,我是柳楚,你……”裴珩的笑意有点凝固:“莫不是那个柳家?”柳楚面色浮上一层绯红,点点头。前几日有人上门,说沈霑从前与一户姓柳的人家定过娃娃亲,被裴珩直接赶客。莫盈开这媒人,可真地道。自己前脚赶走的,后脚他给送回来。“沈某不是良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