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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苏叶笑意浅浅淡淡染上眉眼,伸出手。姜棠看着眼前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脑海里想着当年牵住的就是眼前这只手,便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温暖,干燥。姜棠不知道在王苏叶心里他是什么样子,他只知道在他心里王苏叶是什么模样。不能算是没有形状吧:是冬日最温暖柔和的那束阳光;是他十七岁永远不会干涸的那眼清澈通透泉水;是唯一的心安之处;是这个随时都会分崩离析的世界里唯一的、坚固的永远。他已经不敢想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这样对他好。在王苏叶出现以前,在父母、祖母,一切朋友亲戚相继离去之后。王苏叶掌心的纹路清晰,他便挪动着手指抚弄,一道一道地描绘,又不满足于此,手指转了方向,企图钻进王苏叶的袖口,结果换来一记打在他肩上的肘击。“在学校里呢,你注意点。”王苏叶四下望望后转向他,压着嗓子说。“好。”姜棠乖巧地说,向王苏叶的方向凑了凑,“袋子给我,我帮你拎。”王苏叶抿着唇笑了一下,将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一一今天上课还顺利么?”姜棠笑眯眯问道。他此刻语气如此熟稔,像是在心底回荡了千遍百遍,此刻自他口中说出也如此自然。少年夫妻老来伴。王苏叶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词。少年夫妻老来伴,王苏叶慢慢咀嚼着这个词,脸上不由自主泛出微笑来。(九)“向着永远不能回头的远路,前进,不计一切代价,前进。”下午王苏叶上课回来,姜棠已经捧着饭碗坐在北门门口了。王苏叶奇道:“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下班了吗?”姜棠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中午能和你去食堂吃饭,晚上自然就不能去了。以前都是中午不去,晚上去食堂,只是偶尔有几次例外。”王苏叶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然后说:“那我去食堂了,你慢慢吃,别急。”像是不经意间发现了什么,他盯着姜棠看了好一会,又问了一句,“老郑回来了吗?”姜棠一愣,随即说道:“还没,大概要等到明天。怎么……”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然又危险的笑,“你想来和我一起住?”“想的美你。”王苏叶毫不留情地屈指在他头上轻轻一敲,“晚上烧好热水帮你收拾一下,你也不注意下形象。”王苏叶走后姜棠火速把桌上的残羹冷炙一扫而空,然后就坐在门口,不时看看值班室里的那只大钟上针尖走动,他没有哪一天这么期待下班。七点半的换班时间,王苏叶卡得很准,姜棠推门走进107的时候王苏叶已经打好了热水。王苏叶站在桌边正在试水温,旁边放了一个打开的布包,姜棠飞快瞟了一眼——梳子、洗发水,毛巾。姜棠乖乖站好。王苏叶见他来了,让开些位置,站到他身后,说:“低头。”姜棠把头沉进水里之前还犹豫了一下,但王苏叶已经用手舀了水浇在他头顶,熨烫心怀的暖意立时从头顶传到脚底,十分适宜的温度。王苏叶向来如此妥帖。他闭上眼。感受王苏叶那双向来执粉笔拿仪器的手指按摩着他的头皮,一寸一寸,力道轻柔。他仿佛沉入了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境,又仿佛回到了母亲温暖的zigong。他想起来“溺水”这个词。他仿佛快要溺死在这温柔却紧紧将他包裹的暖意里。水应该是最贴合人的东西。而王苏叶,才是最能与姜棠契合的唯一一个人。洗发水在头顶慢慢生出泡沫。他没怎么用过洗发水——这世上还有很多东西他没试过。除了这世上独一个的王苏叶。昏沉间听见王苏叶的声音响起:“一洗洗风尘,“二洗祛灾祸,“三洗——”他似乎停了停,接着念道,“洗去往昔我不知道的那个你,留下对明日清楚的你自己。”王苏叶语声缓慢而虔诚,似乎真的在向上天祈求着什么。姜棠问时,王苏叶正把大块的毛巾包住他头发仔细地擦拭,只听他耐心地解释:“这是我大学去Z地考察时发现的当地风俗,算是为人接风洗尘的一种仪式吧。”擦头发的手顿了一顿,王苏叶又轻轻地笑了笑:“我自是不是很信这些不合科学逻辑的东西,但是有些时候,命却是科学所不能决定的。”命。姜棠睁开眼睛,仿佛还隔着氤氲的热气看他。姜棠说:“是命决定科学。”王苏叶闭了闭眼,想起来太多科学所不能解释的东西,又想起眼前这个前十七年人人所羡,后半生却从此烟雨散尽的人。半晌只说了两个字:“是的。”他唯一知道的事,不用科学的恩准——他不会让姜棠这样下去。他们会像小时候期许的那样,并肩而立走向遥远得不可预测的未来。是永远不能回头的路。他十二年前就选择的这条路。王苏叶隐隐有不安的预感,却被眼前的这个人和他所散发的光芒所遮盖,让他只看见眼前,让他以为眼前就是一切。还是要前进。前进,不计一切代价地前进。(十)“孤坟立。他听见熟悉的魂魄吹过荒野的声音。”清明节假期两人一起坐着绿皮火车,听着汽笛声向着故乡而去。两人没有带什么东西,姜棠更是两手空空,这次王苏叶却是坚持不让他拎任何东西。W市西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姜棠忽然感觉有一只大手温暖地包住他的手,姜棠侧头看去,发现王苏叶旁若无人地用另一只手牵住了他。姜棠也用力地回握。车站向来充斥着各种口音,来往的人神色也各异,此刻却不过是身外之物,来来往往皆是他人之事,与他何干,又与他此刻手里牵着的人有什么关系。两个人在漫长的岁月之后再次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姜棠像是找回了与过往时光的连接点——原来那个连接点就是王苏叶。此刻王苏叶牵着他慢慢走回往日,仿佛也将回忆里的痛苦踩在脚底碾碎。两个人顺着黄土路一直走,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似的。姜棠远远就看见了那棵开的正盛的木兰,浓艳又明丽的紫色,还是依稀少年时所见的颜色。王苏叶十四岁时因为姜棠骨折而没看成的好颜色。如今一晃九年。近了,视线所及的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小小土丘上落满了木兰花瓣。他的脚步不自觉的慢了下来,荒无人烟的山岭里他连王苏叶忽然沉重的呼吸都听的一清二楚。近乡情怯,物是人非。孤坟立。他听见熟悉的魂魄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