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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后,薛御郎再未见过敏之,心底那想要见敏之的渴望也越渐深邃,宛如深海漩涡上的孤舟,被一点点吞噬其内。好容易等到敏之回朝后,才刚散了朝,薛御郎几步追上前方那道身影,“敏之,为何对我视而不见?”敏之偏头避开薛御郎的视线,语气淡然,却依旧掩不住嫌恶,“薛大人,你可以尊称本王为秦王,或是贺兰敏之殿下。”薛御郎正欲去拉敏之的手愕然一僵,硬生生给缩了回来,“敏之,那日之事……”“那日我神智不清,才会铸下大错。”敏之眉间恬淡无波,却又似乎蹙着一抹隐隐的阴霾,“一切就当从未发生过,薛大人,请便。”站了片刻,感觉到薛御郎并未离开,被他那火热而质疑的目光逼得心脏砰然跳动,敏之越过他朝宫门处走去。薛御郎静视敏之远去,心中思绪万千,竟未发现不远处,狄仁杰正紧蹙双眉看着他。走出宫门,敏之坐上十六台软榻,朝秦王府的方向行去。刚到半路,一道声影从天而降朝敏之的座榻直飞而来,众人还来不及有所反应,那人已抓着敏之纵身一跃,飞过某家酒楼屋顶瞬间消失无影。那人抓着敏之飞到一处偏僻的街道,翻身骑上早已备好的马匹,从天街出朱雀门,往城西方向一直奔了好几个时辰,才抓着他下马走进一间破庙,将他狠狠推至地上,手中长剑出鞘,抵在敏之脸颊,“贺兰敏之,今日就要你为我义父上官仪一家偿命!”57灭门之仇“贺兰敏之,今日就要你为我义父上官仪一家偿命!”锋利的剑尖划过敏之脸颊,一道细长的口子随即拉开,鲜红的血珠顺着伤口滑落,滴在素白的衣襟上,红白相间,触目惊心。敏之俯在地上闷哼了一声,咬牙强忍住想要伸手去摸那伤口的欲望。“起来,贺兰敏之。”冰凉的剑尖缓缓后移至敏之的颈间处,命令他起身。清楚感觉到后颈肌肤处那冰冷的剑刃,敏之从地上站起,背对着那人问道,“你是上官仪的义子?”没听说过上官仪还有收了个义子,敏之心中暗道,虽然人家都已经杀上门来了,但这事摊在自己身上,说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些冤枉了。“贺兰敏之,是你诛我义父一家,今日就是让你死一百次,也不够偿还我上官家的血海深仇。”那人声音里虽满是悲伤与憎恨,却又仿如雨滴打落水面,意外的悦耳动听。“是我诛你上官一家,但我也实属无奈。”血珠还在敏之脸庞滚落,颈间那剑锋却已逼近,敏之心中大惊,忙道,“慢着,我还有话要说。”感觉身后那人静了片刻后,才道,“若是遗言,你便说。若不是,不说也罢。”敏之忙不迭地接道,“算遗言,算遗言。”才刚说完,只听见那人嗤之以鼻道,“想不到,堂堂仁冀秦王贺兰敏之殿下,原来也是这等贪生怕死之辈。好,就让你说完。”手中长剑缓缓抽离,那人接着道,“转过身来。”敏之本不想与他正面相对,免得见到他凌厉的眼神而心有余悸,但既然他已提出,只得踌躇半晌后才缓缓转过身去。一张温婉平和的容貌随即倒映眼底。来人那对闪着流光溢彩的黑色瞳仁,是自己始终不曾忘怀过的。“令煌?”敏之翕然一愣,下意识反问道,“怎么是你?”“陈梓恩?”上官令煌矍然震惊,思绪顿时紊乱,“你是……你是贺兰敏之?你就是贺兰敏之?”事实就在眼前,敏之无从否认。上官令煌眸底那难以置信的讶异,深深刺痛着他的眼睛。“我,我……”微微低头不敢再看上官令煌,敏之内心疾跳如鼓,不知该用何种面目去与他交谈。敏之的声音不大,落入上官令煌的耳中却蓦地惊醒了他的意识。沉静地看了敏之片刻,上官令煌冷着面容低声问道,“你不是说……你叫陈梓恩吗?”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紧,上官令煌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祈求与期盼在心底肆意翻搅。不是……你不是的……“我,”敏之依旧低垂着脑袋,拼尽全力从牙缝间挤出声音,“我是……贺兰敏之……”上官令煌眸子立时迸出一抹刀刃般的寒光。死死盯视着敏之的头颅,许久后突然伸手捧起他的脸,轻拭着他脸庞的血迹柔声问道,“你没骗我?你真是贺兰敏之?”平淡却隐含着致命威胁的声音,传入敏之耳中,霎时他的心狠狠抽了一下,那是因为恐惧。在上官令煌的目光直视下,敏之点了点头,突然感觉有一股nongnong的、难受的情绪直压上心头,沉重得令他喘不过气来。“这么说,”上官令煌看着敏之的眼中,出现了让人心惊胆战的冷光,“真是你带人诛了上官家?”上官令煌温和的口气,和他结了万年寒冰似的眼眸极不相搭。见敏之再度点头,上官令煌脸色“刹”地一白,一抹绝望的笑掠上嘴角,心底有着一丝莫名的痛,好像被人用利爪攫过一般,鲜血淋漓。敏之明丽清净的眸子定定凝视着上官令煌,起初已到嘴边的解释此刻被咽回肚里。看着他眼底浓郁的哀恸,敏之竟无法开口再替自己辩解什么——毕竟上官仪一家确实是自己领旨前去诛其九族。天后是主谋,自己是帮凶,难辞其咎。上官令煌曜石般黑静的眸子映出敏之的身影,眸底蓄满了暴风雨似的阴霾,“敏之,你杀了我义父一家,未留一个活口,你说……”顿了顿,双手捧住敏之的脸与他视线交缠,柔声问道,“我是不是该杀了你,替我义父一家报仇?”这清悦低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熟悉,却又陌生得令人惶遽。敏之深深凝望着他,心好像被刨空了一大半,笑容也显得苍白无力,“如果,你真想报仇的话,就……就杀了我吧!”既然一切是从自己这里开始,那就让自己来结束这一切。上官令煌闻言,平静的心掀起一丝翻腾,黑眸愈发黯然起来,“陈……贺兰敏之,我再问你一次,真是你?”敏之弯唇勾出一道满是苦涩的弧度,微然而坚定地点头。上官令煌的手猝地一下松开,仿佛触到烫手山芋般,往后退开一大步。“贺兰敏之……贺兰敏之,”上官令煌的心象是被人用尖刀剜剐一般,腐心蚀骨的痛铺天盖地而来,“贺兰敏之……居然是贺兰敏之……”上官令煌喉间发出一串哭嗥般的笑声,低沉而悲怆,宛如山洪爆发,疼痛撕心裂肺。上官令煌狂戾却凄楚的笑声灌入敏之耳蜗,看着那人眉眼间的痛苦凄厉,敏之的心狠狠揪了起来。“令煌,”敏之上前一步,正要说话,那人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