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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破屋的门。皇帝陛下一点点向前爬着。体力恢复得异常缓慢,每爬一小段,他就原地稍稍休息一下。一双腿脚使不上力,只能倚靠一对手。这双手,原本只用来批阅奏折和射箭打猎,如今除了洗衣做饭又有了新功能。指尖用力抠紧地面,凭借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毅力,缓缓拖着沈重身躯前进,再前进。为了节省力气,皇帝甚至不敢抬头观察周围环境。脚步声传来,有人似乎发现了他,嘀咕了两句什麽,却又很快跑走了。没有人必须搭救自己。皇帝陛下继续向前爬。他的指甲缝隙中塞满泥土,牙齿和鼻息间也尽是泥土呛人的味道。他头晕眼花分不清方向,只依着本能不断努力。下雪不冷消雪冷,明明是冻死人的天气,他却觉得汗流浃背燥热难耐。头顶的太阳为什麽那麽刺眼……刺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他晕眩的喘着气,一脸灰尘和汗水地平躺在灰暗的青石路面上。厨房距离这里,至少还要穿越两道门。对皇帝陛下来说,这就好似天边一样的距离。更何况,真正去了又能怎样?没有人会给他吃的。景帝觉得,那里的人大多都很美,比起阿豆却都差了十万八千里。人啊,果然人品才是最重要的。景帝自嘲的笑了笑,满心绝望失望。或许,他真的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了,今日可能要就此交代在这里。最多在他死後,管事的大发良心赐他一副破草席,草草卷了丢在後山喂狼,尸骨任由风吹雨淋猪啃蚁蛀。好可惜……可不甘心又能怎样……皇帝陛下缓缓合上眼,罢了,这些日子已是捡来的,该偷着乐才是。……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皇帝陛下觉得,隐隐间好像有一双手托起了他的身躯。他睁不开眼,沈沈睡了过去。皇帝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替他沐浴擦洗干净,让他躺在干干净净的床榻之上,一勺一勺喂他吃着粥饭。腿上的伤口被仔细处理,那人一身灰色长袍,穿得土气清贫,被褥也已半旧,屋内一干摆设十分简易,出了一堆堆的书本可谓什麽都没有。可这并不妨碍皇帝陛下觉得,这简直是他待过的,最好的地方。第十三章虽然周遭的景致皆是迷迷蒙蒙,但这不是梦。皇帝陛下睁开朦胧的眼,看着一勺勺喂食自己的瘦削双手,眼里透出迷茫。头顶上方,那双手的主人吹了吹碗边腾腾热气,温和道:“精神好一点了?那多吃一点吧。”他说着,又舀了一勺白粥递到景帝嘴边。皇帝陛下眨巴眨巴干涩的眼,依言张嘴将粥含在嘴里,而後飞快扫了那人一眼又迅速垂下头去。食物温热的触感在唇齿间徘徊,不再是碜牙的冷饭馊饭,幸福顿时萦绕满胸满肺。这算是……苦尽甘来麽?一切仿若重生,令景帝无法置信。他吸吸鼻子,有点不敢相信眼下所发生的一点一滴,也不能理解这样的好运气。一直以来,他都认定自己这般倒霉,是因为同匈奴战争的缘故。在战争中死去的本国和他国将士们,沾染了鲜血的灵魂在北方茫茫大地上漂泊,找不到回家之路。又因怨气太重地府不收,彻底成为孤魂野鬼。一报还一报,关於这场战争,他虽不是始作俑者,但身为帝王,也未能为他们超度。更何况还有至今回想起依然历历在目的夺储之战,为了金銮殿上的龙椅,一路下来又死了多少人?那金子堆砌成的宝座下,流淌着的鲜血怕是早已汇集成江河。即便普天之下历史之河中,没有哪个帝王能是干干净净,然孽根已种,业报迟早招致眼前。所以总得说来,皇帝陛下在赎罪。可偏偏方才他还在为深重罪孽忏悔,不得不沈落十八层地狱中忍受着油锅煎炸,下一刻却飘飘然飞升成仙。对比反差过於巨大,他一时难以接受。那人又道:“你不要怕,在下陈翰之,字贡恩,是新来的教书先生,专门负责教习教众的子女读书认字,不是坏人。”原来是个教书先生。皇帝陛下慢慢抬起头,一张字帖般朴素的脸映入眼帘。比起教里随处可见的美人们,教书先生的样貌可谓白开水般寡淡无味。除了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再挑不出任何出彩之处,他甚至还没有陛下高。只是那温和的目光,以及微微勾起的唇角良好显示了陈翰之的修养。只消一眼,便知道他是个老好人。老好人的衣袍洗得褪了大半的颜色,衣袖内侧还有一块补丁。他手里端着一只缺了角的白碗,桌上甚至连盏油灯或是茶具都没有,处处显露着此人的境况窘迫寒酸。可是,这样的人救了自己。皇帝陛下嘴皮蠕动一下,低声说:“谢谢。”救命大恩,没齿难忘,他日必定涌泉相报。陈翰之脸红了红,笑:“举手之劳罢了,你是遇上恶人了吗?”皇帝陛下默不作声垂头。不是他不想回答,他的命是教书先生救回来,就算他将事情经过讲给对方,对方告了密也无妨。他是担心万一霄玄那个大奇葩吓着恩人怎麽办?好人自当有好报,不该担负这些不应他担负的东西。陈翰之以为说错话,慌忙宽慰陛下:“你别难过,既然逃过此劫必定否极泰来。”看看,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教书与教主,一字之差人品千差万别。就在此时,皇帝陛下的肚子咕噜噜叫唤了一声。陈翰之赶忙又舀了一勺粥递了过来。皇帝陛下有点不好意思:“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教书先生啊了一声,老老实实把碗给了陛下。碗并不大,只消几口便见了底。景帝许久没吃到这般好味的东西,品得极慢极慢。陈翰之抓抓头发,有些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刚来还没领到月俸,暂时只能给你吃些粥。”景帝放下碗道:“已经够好了。”比起前些日子吃的那些馊饭剩菜不知要好多少倍,纵然当年身为九五之尊,尝尽天下美味,也不如这一碗白米粥令他感动。陈翰之腼腆地笑道:“那你再睡会儿,等晚饭了再叫你起来。”景帝便在陈翰之这里住了下来。没有人发现,也没人想起他,阿豆走了之後,这教里根本就没人会管他生死。陈翰之一介教书先生,虽然清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