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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住民怀着恻隐之心。小个子的名字叫钱,而他那位高大英俊的朋友,在当时自称姓丁。很快,我就发现了他们的特别之处。丁的力气远比看上去更大,我瞧见他单手托起过别人分三次才能扛走的量,而且走得闲庭信步。不过后来,当他了解普通人的正常力道之后,便学会了掩藏这一点。钱则恰恰相反,手无缚鸡之力,交给他的活儿基本都被丁默默承包了。钱大部分时间围着丁扇风送水,余下的时间便在工厂四处转悠,找人搭话。他总是露出一股特殊的谄媚神色,却并不招人厌烦,两只眼睛像小狗。后来我学会了一个恰当的形容词:狗腿。他精力充沛,非常活跃,对这个穿越者的世界充满好奇心。没过几天他就说服了我,带他们去看我造的船。“天啊,快看呐!”他深情地抚摸着船帆对丁说(也许不是用这种语气,我记不清了),“这个大家伙如果能驶出海,与外头那些小国交易,能为我们带来多大的财富!”他的同伴显然很不高兴。钱还在继续说:“说真的,看看我们周围,连一只小小的钢笔都这么有市场。只要将那些千年后的商品逐一再现、到处兜售,就会有无穷无尽的……”他的同伴阴沉着脸打断道:“违背天道。”我中文不好,又习惯性装聋作哑。所有人在我面前讲话时,都不怎么避讳。钱尴尬地看了看我,小声反驳道:“就算大哥看不惯穿越者,科技是无罪的呀……”科技是无罪的。他听上去真像个智慧的穿越者。可惜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钱是个热情的小伙子,经常连说带比划地与我聊天。我能感觉到丁不希望钱跟我走得太近,但出乎意料的是,当钱真的这样做时,他也没有表示反对。或许是因为我的身份能让他们得到有用的情报。由于军需紧张,工厂在建设好半边时就已经被利用了起来。那一部分开动的流水线被用帘幕完全隔开了,平时闲人不能接近,也看不见里面的景象。不定期地,拓荒组的头目会来夜间巡视一次,这时流水线工人会被全部请走,只剩我带着几位头目转悠。拓荒组的一把手是一个面相和善的女人,名叫焦姣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她发号施令,只有一次,我在她身后见到了那个后世传说中的男人。那真个美丽到令人心生恐惧的家伙。即使他全程一言不发,身周的气压也让我相当不好受。如果有人告诉我是他在撤退前下了屠城令,我也不觉得奇怪。若干年后我才知道,焦只是CEO,那个男人才是背后股东。但在当时,我能向朋友们透露的仅仅是我所获知的情报。丁得知头目是个女人之后,沉默了一段时间。事后想来,他大概花了些力气说服自己去杀女人。我怀疑钱并不知道丁的全部计划。他乐不思蜀,四处逛街串门,常来我家蹭饭,瓜分邻居女孩隔三差五送来的小甜饼(一种当地人的甜食,我不知道确切名字),揶揄地打探我的恋情。有一天他躺在我的甲板上,看着我上下忙活,问道:“你会娶妻吗?”“什么?当然不会!”我说,“我是注定要离开的。”“还会在这儿待几年?”我慢慢直起腰,抬头打量着桅杆说:“无法判断,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改造才能成功。也许一年就够了,也许一辈子都不行。”“有没有想过放弃?”他问。“我不介意在这里度过余生。但至少,造着这艘船,让我觉得自己已经在回家的路上。”钱看上去若有所思。接下来的几天,他和丁之间的气氛十分诡异。我想他们是起了什么争执,因为几天之后,我在工厂偶然听见钱对丁说:“他们不都是坏人……大哥,你真的是个特别好的大哥,仗义。但是这一次,你听我句劝,就在这里留下来,我们可以生活得很好啊,就算……我会做生意啊。”那被他省略掉的,大概是句格外伤人的话,比如“现在满地枪支,你这个大侠已经玩完,即将饿死”。丁甚至无法完全掩藏痛苦的神情。他说:“小钱,你是这样看我的吗?”钱像是下定了决心,才说:“我们身在江流,不可逆行……”“这江流不该淹死我们的同胞!”丁红着眼眶说。以我的中文水平,猜不出他们的哑谜。但在多年后的今天,我会设想丁的心情——当他亲眼目睹自己的时代缓缓落幕,被一条湍急的河流带向尽头;世界转瞬间变得陌生,所有“同类”必须在“异类”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孤独求存……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注视着这一切呢?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陷入了冷战。钱不再四处晃荡,见到我也只是勉强笑笑。他开始踉踉跄跄地搬自己的那份砖,直到丁实在看不过去,沉默地搭一把手。这样奇怪的互动一直持续到钱又一次来我家做客时。“你最近看上去很不开心。明晚来喝点小酒吧,叫上丁,你们一起。”“好啊,”钱笑着说,“明晚?”“戌时之后,等我下班回家,可以吗?”他问:“你要加班吗?”我犹豫了一下,决定信任他:“是的,明天是领导视察的日子,我得陪着。”钱眨了眨眼,没再接话。第二天傍晚,我发现他一个人躲在工厂外哭了。“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丁呢?”我忙问。钱摇了摇头:“我刚才听见一个腰受伤的老伯对工友说,等朝廷收复这里,他们就能回家了。我又想起你在船上说的话……你们都想家……”我手足无措,没料到他会被这点事弄哭:“你也想家了?”他摇着头,自己缓解过来:“没事儿,每个月总有几天多愁善感。”他忽然问,“今晚,能带上我吗?你知道,我对穿越者的一切都很好奇,但丁大哥一直拦着不让。”我同意了,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此显得高兴一点。假如我当时就能看懂他心中的挣扎就好了。可是我只是白痴似的升起一丝模糊的疑虑,暗中多安排了两个随行护卫。于是一切都晚了。入夜,钱紧紧跟在我身后,几乎扒到了我的身上。我笑着问他:“没必要那么紧张吧?”“有必要。”他不假思索地说。焦出现了,还带了几名穿越者部下和侍卫。我与他们一一见过礼,便揭开那隔断了半边工厂的帘幕,带他们去看新开发的流水线。“这一段需要手工组装……”我介绍着,突然感觉到身后的钱浑身都在轻微地打颤。我心里的怀疑越来越强烈,转头望了他一眼,却发现他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