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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明白,”楼琉衣四足上皆缚着锁链,她挣扎站起,靠近那瑟瑟发抖的白狐,锁链绷到极致,只能努力伸长脖子,蹭了蹭白狐想要安抚它。她抬起头来,“我没想过自己能活着出去。”“一条尾巴与千年修为,换来这样的结局,你甘心?”楼琉衣瞳孔骤然缩紧。“你考虑罢,明早我会再过来一趟。”许博渊转身离开,地牢中守卫森严,若非皇帝已将他官复原职,他要进来一趟也不容易。“世子!”楼琉衣忽然唤道。“山君他知道么,”她的声音自背后一字一顿传来,“知道你用这种方法来救我么?”许博渊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相互依偎的两只白狐,“他不知道。”——也不会知道。他并非良善之人,生在皇家,自私二字早已刻在骨血之中,牺牲什么来粉饰太平再寻常不过。而应周还未经历过多少这个世界的残忍,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对万物都抱着最大的善意,他无法估测应周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楼琉衣,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许博渊的身影隐没于昏暗走道中,虚渺声音中缠绕叹息,“不要告诉他。”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今天是久违的准点更新!感谢:余严可耐云吸猫的地雷=3=第48章第四十八章泰明殿有九九八十一扇窗,半开半掩,夕阳红光透过窗格,在地上拉出斑驳扭曲的形状。皇帝于高座上假寐,听得宫人禀告后缓缓睁开了眼,眼中的疲惫还未来得及褪去,“你说国师彻夜未归,是去了昱王府?”“奴婢不敢断言。”宫人正是在这几日伺候在应周身旁的内监,奉仙宫总管,足够机灵,也足够稳重,最重要的是足够明白事理,知道在这宫里怎么样才能活得更久,才会被皇帝派去应周身旁。他跪在皇帝跟前,轻声道,“但重和宫门外的侍卫那夜见到白虎载着国师往东南方向去了,国师在京里人生地不熟的,十有八九是去了那儿。”他这番猜测也算有理有据。“肯定是去了昱王府!”昱王府就在皇宫东南方位,许璃恨恨道,“堂哥也不知给国师灌了什么迷汤,怎的就让国师如此信任!”应周醉酒后不回奉仙宫竟然去了昱王府,以及在那之前许博渊的失态,怎能不令他生气?皇帝沉思片刻,对那宫人摆了摆手,“你先下去罢,照看好国师,有事再来禀报。”应周的存在,利用得好了可以锦上添花,但若脱离了掌控,也可以是淬毒利剑,他不得不看紧一些。宫人退下后,许璃观察皇帝不悦脸色,接着道:“父皇,儿臣看不如把堂哥再叫进宫来,令他不许再见国师……”皇帝到底比许璃多些见识,闻言斥道:“闭嘴!你当事情这么简单?!”许璃有多草包,不需要其他人来说,他作为父亲再明白不过,然而大概是他前半辈子没有积德,到了这个年纪竟然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待他百年之后江山换代,还不知要被许璃糟践成什么样子,因此他本来对楼贵妃这一胎抱着极大的期望,却不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生生把他的期盼碾碎践踏成了齑粉。皇帝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朕是年纪大了,又不是眼瞎!你对国师什么心思,当朕看不出来?!”许璃脸色一变,立刻跪下了,“父皇!父皇明鉴……儿臣、儿臣……”他此刻若说对应周没有心思,以后就不可能再光明正大把应周放在身边,至少皇帝死之前不可能,许璃一咬牙,磕头道:“国师日月之姿,儿臣初见时不知其身份,就已心生钦慕,如今更是情难自拔,求父皇成全!”他没有看到皇帝苍老脸上闪过的嘲讽神色,只听皇帝缓缓道:“你是朕的儿子,这江山早晚都是你的,想要什么,还需要朕给你成全?”这就是默许了,许璃脸上一喜,立刻又磕了一个头,“多谢父皇!多谢父皇!”“先别忙着谢,”皇帝烦躁摆了摆手,“他是仙人,是朕亲封的国师,你若想要他,就少不得要当天下人的面供着他,偷偷摸摸成什么样子。位份恩宠,该给的都不能少,但他终究是个男人,不是这世间正道,你自己想清楚了,别又捅出烂摊子来叫朕给你收拾!”配给许璃,也总好过让应周同许博渊越走越近。自从楼琉衣的事情以后,他就噩梦不断,时常梦到昱王夫妻满面血泪来向他讨命,为他们的儿子向他讨回这皇位,以至于夜夜惊醒,白日里精神不济。“你回罢,”皇帝说,“朕要睡一会。”得了皇帝的允许,许璃恨不得立刻飞去奉仙宫找应周,哪里还来得及深究皇帝语气中的不耐,当即谢了恩,高高兴兴走了。许璃走后,皇帝又在龙椅上靠了一会。这把椅子坐起来其实并不舒服,无论垫上多少软枕,总归是硌得慌,但从这里俯视下下去,文武百官向你一人低头臣服,唯吾独尊的风景实在令人欲罢不能。杯盏与桌面相触的声音敲入昏昏欲睡的脑中,皇帝睁开了眼,就见一人立在眼前,身着藏青蓝的内侍服装,骨架高大,却瘦骨嶙峋,狭长桃花眼下是清晰的颧骨形状,皮肤白到几乎透明,若寻常人长成这样,大抵会显得女气,但偏偏他侧脸线条利落坚硬,且身上有种从容自然的气场,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挺拔、英俊。皇帝端起那冒着热气的茶水喝了一口,没有半点被打扰醒来的不适,“你都听到了?”“听到了,”来人笑了笑,“太子殿下倒是勇敢。”皇帝重重将茶杯一放,方才压抑的怒火与失望倾泻而出,“勇敢?朕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来人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帕子,将茶盏周围溅出的水珠拭去,“那皇上为何还要放任他去做?”皇帝向后一靠,恰好被透窗而过的黄昏余光照在脸上,皮肤间的褶皱斑点毕现,他浑然不觉,喃喃道:“朕只有这一个孩子,朕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呢?”来人轻笑:“怎么办——自然是为他扫去一切阻碍,臣想陛下其实心中早已有了计较,不是吗。”一名宦官却自称臣,皇帝望向男人那张刀削一般犀利的脸,以及那如同深海漩涡般无法探底的黑瞳,没有出言责备,“朕自然是有计较的……去,为朕传左右宗正来。”.几日后的清晨,应周等到了许博渊的消息。白虎载着他跨过旭日金辉笼罩的京城,落在他初遇许博渊的树林之中。楼琉衣已化回了人形,孑然独立,一手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朝应周笑了笑,“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