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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知道,这是溪豫皇室的骑卫营,溪豫帝皇的亲兵。骑手轻轻一纵,落在榜文前。明黄色的帛纸,文末的玺印……毫无疑问,这是一张皇榜。迅速浏览之后,骑手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是今圣的退位诏书。述说了不愿再被困深宫的理由之后,将帝位传给了皇弟齐王。齐王将在近日行登基大典。“果然走了……”骑手轻叹一声,赭色的影子飘入店边的马厩中。“掌柜的,面留给别人罢。”随着马的长嘶,一串铜钱嵌入桌内,随即,骑手和马已消失在人流之中。骑手策马奔驰,径直闯入内城,直到远远望见皇城侧门才放缓了速度。他跳下马,城门边的禁卫军都朝他行礼,马也很快被牵开了。他淡淡地笑着道谢,走入皇宫。进入门内不过数步,他便停了下来,望向城墙的角落中。阴影里立着一位锦袍人,笑容晏晏。他勾起唇,笑道:“小民何德何能,怎敢劳陛下亲迎?”锦袍人合起折扇,轻哼道:“说得好。普天之下,能劳我等候的,也只有你了。”洛自醉走到后亟琰身侧,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最近很忙罢。”“皇兄留下道诏书,与皇嫂突然消失,朝中众臣措不及防,哀怨连连。我……大概算是被连累了。”后亟琰略收了收疲态,露出个笑容。“陛下自然不必凡事亲力亲为,我很同情他们。”“你该同情的人是我。那日前夜,皇兄皇嫂还到我府中游宴,两人都兴高采烈的,还私下赐了我一道密旨,神神秘秘地说‘琰,明早再打开’。”“第二日就不见了?”“那天我还在睡梦中,便被一群人的号泣声惊醒了。推门一看,老丞相领着六部尚书、几位将军、学士阁众人跪在殿外,或泣不成声,或悲怆难掩……我以为皇兄病了,他们却说他和皇嫂已经不见踪影,还将皇侄儿留给我了。”“那密旨……”“退位诏书。”瞧后亟琰满脸不甘不愿,洛自醉不禁失笑:“不是迟早有这么一日么?”“他未与我商量,擅自离宫,我能舒服么?”“我愈来愈同情丞相和六部尚书了。”“为人臣子的,自当尽忠为国。”“是,陛下说得是。”只是这位软硬不吃,随心所欲,他们若想再成就一位勤勉之帝,难。“你依旧不愿在溪豫为官么?”后亟琰忽然换了个话题。“既然已经摆脱了,何必再跳进去?”洛自醉笑回道。每回见他都要问,这已经算是例行问答了罢。明知他的答案是什么,他还期望他改变不成?“那好办,给你一个闲职便可。”“既是闲职,你又何必给我?”挂个名不做事倒不如连名也省了。“好歹你也能领些俸禄。瞧你,风尘仆仆,有失礼数,总不想着添置些衣物饰品。”“陛下何时如此在乎细节了?”“你现下这模样若教小书童瞧了去,他还不以为我亏待了你?他日他要找我麻烦可如何是好?”“……谁也不会冒死找您的麻烦,您大可放心。”“这话真失礼,我是魔是妖是怪?”“不,您只是……”成了精罢了。洛自醉解开风帽,端详半晌,果然发现不少破洞。的确,也该换身打扮了,毕竟这里是宫廷,而且……是后亟琰的宫廷。后亟琰轻轻笑道:“我已叫人给你准备了衣物饰品,一起去浴池罢。”“一大早便去?”洛自醉有些疑惑。身为准皇帝,再怠政也不该不去上早朝罢。难不成是在池阳时养成的闲逸习惯造成的?还是说,这便是本性?“你能这样捱一天?”多少天都过来了,几个时辰算什么?别随意找懈怠的借口!“你不必理政?”“无妨。”望着后亟琰优哉地转过身去,洛自醉心中长叹——他真是越来越同情溪豫的朝臣们了。池阳、溪豫、献辰、昊光虽习俗相似,文化共通,国民的性格却仍有些差别。譬如对建筑的喜好便有很大的不同。池阳国民喜好气势恢宏的宫殿,喜好人工修饰的园林,极尽想象的巧妙设计,令人惊叹;昊光国民好造宏大且色彩厚重的宫殿,皇室园囿之广大为四国之最;献辰国民则偏爱优雅别致,并且追求完美,不臻胜境不罢休,修造园林则讲究和谐圆融和各种自然元素兼具的舒畅美丽;而溪豫国民普遍喜爱精致与自然,力求每座楼阁都能令身体与精神一样舒适,园林也是既自然又优美。因此,溪豫皇宫并不大,但却处处匠心独具,既华美雅致又不失庄严雄伟,自然与人工修饰交融,每处都能成风景,每个角度都能观赏风景。在这宫殿群落中漫步时,大约便能明白,为何后亟琰是如此的风流人物了。人生物,物亦生人。洛自醉和后亟琰在庭园与宫殿中穿行。五年前,自平舆出来后,洛自醉便与初言、闵衍、重霂一起来到溪豫。最初数月,他在后亟琰的齐王府住着。不久,溪豫帝决定推行新政,邀他入宫。得知外宫藏书楼中有不少古书奇书后,他便答应下来。因此,他对溪豫皇宫并不陌生。为何专挑偏僻的小径走?洛自醉虽然不解后亟琰的想法,但仍静静地跟随着。说起来,新政初推行时,遇到很大的阻力。但后亟琰魄力十足,在朝堂上与众臣一一论辩,使他们不得不折服。世族第一回的反抗便有惊无险的镇下了。犹记得,当时溪豫帝看着爱弟论辩的模样,露出了安心的神情。大概,他早就想着借新政之机使后亟琰收服人心,他便能安心离宫罢。只是,没料到竟会这么快,而且居然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你搬入盛宫了?”这个方向,应该是帝皇寝宫。“住在齐王府不便日常理政,宫中其余各殿也不合适。”还未登基就入主帝宫,溪豫人在这方面真可谓不拘小节。或者,礼部太仰慕这位陛下,才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罢。侍从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地跪下行礼。后亟琰抬了抬手,继续绕道。溪豫帝只有一后,因此宫廷中侍从也少,其中半数以上是负责洒扫的小侍。洛自醉远远便瞧见了御书房,心中暗笑。原来要躲的是御书房中正理政议政的众臣。陛下还真是辛苦。不过,到底这位陛下要躲的是何人?竟如此厉害!走不得多时,盛宫已近在眼前。后亟琰微笑着打开折扇,摇着。洛自醉才要开口问,忽然瞟见附近假山上的人影,恍然大悟。“史大人,许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