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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的沙发上。主位沙发上的克劳狄乌斯斜起眼睛瞧他一眼,又默默将视线移走。“哼……”他从鼻孔发出微弱的气声。克劳狄乌斯用尖角形的银勺盛出几片烤蘑菇,又从圆盘的处女宫叉出被阉割母猪的卵巢,撒上一些奶酪丝。他赌气似的,将这些一口吞下。尼禄拒绝跟他的女儿通婚,皇帝就故意冷落他。阿格里皮娜梳妆完毕,由女奴扶着从帘帐后面走来。她把头发全都用纱巾包起来,只在鬓边垂下两缕螺旋形的发绺。“你来了。”她平淡地说,动作自然躺在皇帝身边。克劳狄乌斯咳了咳,下意识扭着身体往旁边挪,与她隔出一些空间。尼禄将餐布铺好,“没有别的客人吗?”阿格里皮娜将双手张开,让女奴擦净。她用那双总是又冷又毒的眼睛看着他,说道:“这场晚宴,是因为你才举办的。”她将鲣鱼rou里的鱼刺捏掉,用平勺递进克劳狄乌斯的餐盘里,“上一次,因为你的少不更事和年轻气盛,我们闹了一些不愉快。希望今天你们可以和解。”克劳狄乌斯用叉子叉起鱼rou,一口塞进嘴里。他不情不愿地翻起垂皱的眼皮,“我本想把屋大维娅也叫来。”他一边咀嚼鱼rou一边说,“但你的母亲拦住了我……”“她还在怨恨尼禄。”阿格里皮娜打断他,眼神象寒潭一样冷冰冰的。她用纱袖拂去给她倒酒的女奴,“现在还不是他们能够和解的时候。”尼禄神色阴冷。他从果盘里捏掉一颗紫葡萄,一丝一丝剥掉它的皮。克劳狄乌斯歪着身体,一只脚垂下去,让他的修脚奴给他修剪指甲。“这段时间,我消瘦很多。我甚至梦见自己从飞翔的金牛背上摔下来……”他郁郁地说,“这真是个不详的梦,据说凯撒被刺杀的前一夜也做了类似的梦……”阿格里皮娜截去他的话:“罗马的平民和贵族无一不臣服您。相信我,您会长命百岁的。医生告诉我您的身体就象公牛一样健康。”“唉……”克劳狄乌斯摸了摸自己瘪进去的腮帮,“我一直在变老变瘦。泛滥的洪水、阳奉阴违的元老、怨天尤人的民众……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我不过是历史的人质,是不作为的神明的替罪羊。”尼禄默不作声,将鲣鱼rou送入口中。阿格里皮娜看到冷眼旁观的儿子,巧妙地转开话锋:“说到洪水……尼禄,这件事一直是你在负责治理。有什么成果吗?”她竭力凸显尼禄的功绩,“听说你修建了水槽,有引流的效果……”尼禄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才开口道:“效果有,但是并不大。”他把勺子横着平放在杯口,这样可以阻止奴隶为他添加葡萄汁。“洪水反反复复,简直象一滩有意识的粘液。我庄园的山脚下,原本是贩卖蜂蜜和鱼rou的市场,如今被冲刷成一条浑浊不清的河流。”阿格里皮娜翻了个白眼,“可你手下的行政官告诉我,新水槽的效果斐然。你这个孩子,总是象你父亲一样,长着一双浅色眼睛,却只去看黑色……”她忽然意识到身边还有克劳狄乌斯,连忙闭上嘴,斜着眼睛偷瞄皇帝一眼。克劳狄乌斯给烤蘑菇都撒上酱汁,细细咀嚼着,没任何异样。这个皇帝经历过他的上一任皇后,相当大度,可以容忍任何其他丈夫都不能容忍的事。阿格里皮娜给皇帝递上一杯用接骨木花酿成的昂贵饮料,说道:“可是,这种品质也会让他成为一个严谨的执政者,不是吗?”她在努力促成儿子与皇帝和解。克劳狄乌斯悻悻地瞄着尼禄,以他惯用的窝囊语气说:“尼禄也有执着的品质,他执着得就象一头认定了攻击目标的斗牛。”尼禄慢腾腾地用毛巾擦了手,不冷不热地瞟他一眼。克劳狄乌斯阴阳怪气地说:“他不愿娶一个嫁妆贵重、血统尊贵的王女,却可以罔顾街头巷议,象对待爱妻一样对待他来路不明的亲卫……”尼禄猛地攥紧毛巾,嘴唇有些颤抖。他一语不发,许久才逐渐松开手里的毛巾。克劳狄乌斯絮絮叨叨:“我最爱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另一种生命形式,是我血rou的衍生,是我留存于世的证据,我真希望把整个世界都送给她。她要是男孩,我付出性命也要保她戴上桂冠;可她既然是女孩,我就要让她能与皇帝平起平坐!”他提高嗓门,以一种煽动性的腔调说:“她的丈夫,必然是罗马的皇帝;或者说罗马的皇帝,必然娶她为妻。这是我就算被冥神接走、也要站在冥船上宣读的誓言!”尼禄闷声,缓慢地低下头,烛光将他的银发照成老旧羊皮纸的铜黄色。克劳狄乌斯见他沉默不语,更是气急,“尼禄啊……为何王座的继承人偏偏是你?为何罗马的储君只有你一个?罗马之大,竟找不出第二个会治理政务、会用希腊语说修辞的年轻贵族……”阿格里皮娜的嘴角扯动几下。为了让尼禄成为唯一的储君,她找人暗杀了几名年轻贵族。这几个年龄不到十五岁的贵族们,都被刺死于上学途中,和陪同的教仆一起死于非命,之后再被伪装成抢劫或野兽撕咬的样子。克劳狄乌斯的声音变得尖利:“我象一个被逼到尽头的老丈人。我一直都很想问你,也要求你给出诚实的回答:你为什么不娶我的女儿?”尼禄看向他衰老的双眼,冷淡地回答道:“我不爱她。”克劳狄乌斯悲从中来:“噢,就连王座和桂冠都不足以鼓舞你娶她吗……”他被尼禄气得想哭,鼻腔一阵酸胀。一种和女儿同病相怜的情绪在他心里滋生,与他长久以来压抑的愤懑合而为一了。这个一生没被他人放在心上的皇帝,此刻借以女儿的名义去宣泄愤懑;就象一个邪|教的创立者,以守护女神|的名义去捍卫自己臆想的道。“我痛恨的不是你不爱她,而是你自始至终就没有瞧得起她,甚至在心里鄙夷她。这不是不爱,也不是势均力敌的基础上的不般配,而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全盘否定!岂止是一个‘不爱’就能概括的。我可怜的屋大维娅,我们父女俩是相同的命运,我们注定要独自行走这一生……”尼禄从沙发上坐起来,用奴隶端上来的清水洗好手,一脸冷漠。“我和你永远都不会和解了,尼禄。”克劳狄乌斯吸着塌陷的鼻子,恼怒地说,“我不会再把女儿嫁给你,也不可能让你有登帝的可能。你代表了这个世界对我们父女俩的所有恶意!”阿格里皮娜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暗沉下去。她默不作声地翻过手里的餐刀,刀刃反射的一道光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