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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还是对着自己,有些被吓着了,站那儿张了张口半晌没挤出话来,表情既委屈又无措。影子动了动,朝他这边转了过来,宋男虽然看不清它的脸,但能感觉到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两秒钟后,影子在他面前消失不见了。宋男松了口气,视线往旁边扫了一圈儿,没再见着影子后,才又狠狠的吐出一口气。黄弟文还不知所措的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宋男想起刚刚自己对着他的那声吼,走过去在他脸上摸了摸,“走吧,吃饭。”宋男本来挺饿的,看着一大桌子菜却没了胃口,黄弟文记性不好忘性还大,屁股刚坐上凳子就已经忘了刚刚的事儿了,拿着筷子对着卤猪脚就伸了过去,还不忘给他爹碗里夹了一大块。那影子换地方了,从梨树下挪到了屋门口,如果不是恰好被宋男撞上,这会儿估计已经进屋了。可是为什么?他其实已经好久没看到过这些东西了,以前看到了他也当没看到,或者有主动找上来的,但不会像这次这个一样,这么一连好几天都阴魂不散的跟着。难道真如黄半仙儿所说,是来接他的?宋男不由得往旁边的黄定国身上瞅了一眼,黄定国最近身体虽然不大好,但能吃能睡还能贫,除了干不了体力活外,跟个健康的好人没什么区别。宋男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晚上你跟文文得给我守灵啊,”送走宾客后,黄定国冲摁着计算器的宋男说,“不能睡觉的。”“成,”宋男边摁边往本子上写数字,“不睡。”“算得明白么你?”黄定国往本子上看了一眼,就几个数字写得还跟蚂蚁爬过似的,“一会儿别把钱给人结多了都不知道。”“它加的又不是我加的,”宋男指指计算器,“要不您自个儿来吧?”黄定国摆摆手,“你加吧,我看着,错了告诉你。”宋男继续摁着计算器,好一会儿后黄定国又道,“这次办得还算满意。”宋男指着本子上的数字说,“吃喝表演加一块儿三万出头呢,就只是个满意?”“非常满意,”黄定国说着从兜儿里掏了张卡出来放宋男手边,“收的份子钱除掉成本应该还能剩两万,一并存里边儿吧,密码就是你跟文文的生日组合。”宋男接过卡揣进了兜儿里,“存钱不一定要密码的。”“取钱要啊,”黄定国说,“这卡你收着,我走的也用不上了。”“爸”“哎,”黄定国笑眯眯的应了一声,“难得听你不叫我老头儿半仙了,我都有点儿不习惯。”宋男瞪着他没说话。黄定国叹了口气,“也就这两天了,到时候你拿笔钱出来直接火化了吧,别往家搁,大热天的我不喜欢弄得屋里都是味儿,墓地我早就选好了,在市里西郊那边儿,风水宝地,就是有点儿小贵。”宋男还是没说话,握着笔的手微微抖了两下。“我这一辈子还没在市里住过呢,西郊也算市里了吧,偏是偏了点儿,”黄定国继续道,“其实我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出过远门儿,连省都没出过,要是再能出个国”这些话从宋男的左耳进去,再从右耳出来,即便他没用心去记,但也还是在心底留了抹残影。宋男把账来回算了三遍,两遍能对上一遍对不上,他没再管了,给厨子结了尾款,拉着写了一半作业的黄弟文一块守灵。长这么大,别说守灵了,跪着给人敬香都没有过,忙了一天,还费脑子算了半天账,这会儿要不是脊柱挣着,估计能直接扒火盆儿里去。黄弟文哈欠打第八个的时候,宋男抬眼往堂屋中间的墙上看了一眼,差十分钟一点,他起身进卧室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呼吸绵长,睡得挺沉。他打了个哈欠,伸兜儿里摸烟的时候摸到了那张卡,手在兜儿里顿了一下,他不由得啧了声,避开卡摸出烟点着了叼嘴里。夏天的夜特别黑,头顶上像被罩了不知道多少层黑布似的,又特别亮,因为黑布上缀了不少星星,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蛙叫。宋男站在门口把一支烟抽完了,转身进厨房倒了杯水,自己灌了一半后又倒满了,拿出来递给黄弟文。“我来烧吧,”宋男拉了他一下,“你起来旁边椅子上坐会儿。”宋男往香炉里敬了三支香,从旁边的凳子上抽了一摞纸钱慢慢烧着,无所事事的黑夜总是比较难熬,无所事事还只能反复干一件事的黑夜是相当难熬。宋男都不知道自己烧了多少纸钱,也有些感觉不到膝盖是酸还是麻或者痛多一些的时候,天边终于被霞光照亮了一条缝。宋男往钟那边瞟了一眼,五点十分。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和腰,黄弟文不知道什么时候靠椅背上睡着了,这会儿都轻轻打起了鼾,宋男看了他一眼抬脚进了卧室。黄定国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躺在床上,宋男边往里走边说,“不说年纪大了觉少吗,您这睡眠质量我也是挺”宋男定在了离床不到两步的地方,视线定在黄定国脸上,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了两下。床上的人安静又祥和,眼睛嘴都是闭着的,表情没有一丝痛苦,甚至连身上的被子都盖得很整齐,一双手交叠在胸前,睡姿特别老实。宋男像被人点了xue似的,整个人僵在了床边,好半晌,才抖着手往黄定国胸前的手上探了过去。如他心里所想的那样,手背冰凉,顺着手背往上,即便身上穿着长袖衬衫,宋男还是能从指尖感受到丝丝凉意。他抖着唇,却一直没能说出话来,膝盖不知道是跪了一晚后的条件反射还是没缓过劲儿来,在他迈步往前想再离床近点儿的时候,膝盖自己扑通一声砸到了地板上。很疼,但宋男却似觉察不到,抓在黄定国胳膊上的手还微微发着抖,昨天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遗言”一晚上成了真,他有些接受不能。黄弟文靠椅子上睡了一晚,脖子又痛又僵,转个向都扭着疼,天已经亮了,宋男也没在灵前烧纸钱了,香炉里的香早燃烬了。他非常尽责的点了三支重新插好,在屋外看了一圈儿后进了灵堂右手边的卧室。宋男扒在床边,头枕在床沿上,手搭在床上,看着像睡着了。黄弟文打了个哈欠,在他后背拍了一下,“天亮了,可以到床上睡了。”宋男动了一下,却没起来,黄弟文不解的低头看了他一眼,“哥,你眼睛好红啊。”宋男还是没动,只拍了拍旁边的地板,“跪下。”“啊?”黄弟文往床上看了一眼,他爹睡得很熟,他俩说话这么大声都没醒。“跪下。”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