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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它们太矛盾,争先恐后同时到达唇边,不是脑海里乒乓打架的小天使和小恶魔,而是注定你死我活的宿敌——但凡他说了其中一句,就再不可能去说另一句。冗长的静止,伏城眼眸颤抖,下不定决心。可实际上,这些天的蛛丝马迹并不隐晦,他想说什么,希遥早已隐约猜到。她倒没有惊讶不安,想来一切事件总有其原因,难以接受并不能解决问题。不过她不想开口,亦不想向前,只想静静站在原处。或许是喝多了酒有些累,也或许是她并未想好怎样面对,只好以沉默逃避。不过总之,他的心思荒诞又离奇,她心里很清楚,哪怕他真的勇敢开口,她也决不会同意的。只是不得不说,他那双眼睛太过清澈。害她分明已决心要拒绝,却还是在看向他时,生出一丝细微感慨。的确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也值得在这双眼里出现。打破这段沉默的,是慕容期摇下车窗的声音。他在副驾驶座的缝隙发现希遥补妆遗漏的口红,透过密密麻麻的雨,运足气喊了一声:“希遥!”希遥闻声回神,就要偏过头去。与此同时,伏城不满地抬起手,严严实实拦在她脸侧。成心是要报复,像当初在车上她挡住手机屏幕一般,他也挡住了她的视线。紧接着,慕容期隔着雨帘看见震惊的一幕,瘦高的少年微弯下腰去,吻住了希遥的嘴唇。手中雨伞斜了,若是纯色的伞,便会遮住两人的上半身,唯留伞下对立的两双腿,引人遐想。不过可惜,那把伞是透明的。半空一声闷雷,他窥破一段不可告人的秘密情事。别无选择,只有猛踩油门,狼狈离场。C15浴室的水声稀稀落落,被淹没在雨里,连什么时候停的都不知道。显然,已经洗完澡的人并不想出来,拿吹风机慢吞吞吹干了头发,刷了牙,还多此一举地又洗一遍脸。不过这一切并没被倚窗发愣的伏城察觉。直到很长一段时间后,他闻见从浴室漏出的淡淡烟味,那时才隐约意识到,她在躲着他。其实烟只是幌子。被希遥夹在指间白白燃烧,没有得到吸吮触碰,一根接着一根,不为消愁,为的是消耗这个雨夜。当然,如果能一并磨掉外面等她的人的耐心,那更是再好不过。她的愿望没实现。在长长一截烟灰弯折坠落的瞬间,“啪”地一声,浴室的灯一下子灭了。她愣了愣,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向外看去,同样黑暗的走廊里,有一星白炽的亮由远及近,是他拿手机打光,朝她走了过来。声音隔着层门,有些含糊。听得出他是小心的,不敢询问什么,只是陈述事实:“好像停电了。”没听见她应答,又问:“需要帮你照一下吗?”清亮水声在她脚底作响,拉开门的同时,微小的一片光落在她大腿与浴巾的交界。应该是发觉不妥,又立刻下移,只照地面。伏城伸出手,扶住她的胳膊:“小心滑。”他的体温比她高些,手指包裹她的小臂,一片酥麻的热意,让她不自然地挣了一下。不过,没有挣脱。她立即抬头去看他,无奈四周一片漆黑,而他照在地上的光又太弱,不足以将她脸上的愠怒完全传达。只好冷冷加一句:“松开。”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伏城很听话,立刻照做。然而手掌撤去,她却没站稳,脚底发软地前扑,于是那只手又重新扶了上来。虽然没再看他的脸,却知道他一定在皱眉,因为语气不算温和:“你喝了多少?”好笑。她喝多少酒,跟谁喝酒,跟他有什么关系?可他动作语气偏又那样自然且理所当然,说不出的一种感觉,希遥有些恍惚——难道他们早已是什么亲密的关系,只是她自己一直没有察觉,或不敢承认?而楼下那个被她推开的短暂的吻,就是证据。醉意让她思维有些迟钝,心里糟成一团。竭力维持一丝理智,她避开他的问题,以不太耐烦的语气,想要快刀斩乱麻:“别闹了。”这话在无形中,以「幼稚」二字评价了他的言行。也就难怪,话音刚落,施在她手臂的力道骤然加大。伏城沉下眼眸,不悦地绷起嘴角,希遥则静静看着他,一张脸是丝毫未觉不妥的漠然。她知道这有些无情,可也没办法。他比她小这么多,不是孩子又是什么。气氛冷下来,两人无言对立。伏城抓着她不放,虽没出声,可喉结滚动,是欲言又止的模样,而她看出他纠结着想讲话,便真的等他开口——反正小臂被他钳制,她也拗不过,干脆做个倾听者。她在心里揣测他要说些什么,一番猜想后,她有了结果,觉得八成会是恼火的澄清反驳,说他只是关心,才不是闹。可没想到,他挣扎许久,最后坚定又缓慢说的是:“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四目相对,一段死寂过后,希遥醒过神,触电般猛地抽回胳膊。伏城掌心随之空了,他怔一下,带着几分知晓结局的怅然,有些无奈地虚握起拳,似是想挽留那即将冷却的,她的体温。臂上温热在雨夜迅速消散,希遥哑然良久。手指不禁在那片皮肤抚摸,却讽刺地笑了:“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重音落在「知道」上,意思是,年纪轻轻,哪里懂爱,只是话一出口又发觉,好笑的也不止他一个。明明说好什么烟啊酒啊随他尝试,好不痛快爽利,原来都是虚伪的洒脱。事到如今,还不是俨然一副过来人的派头,忍不住想要劝告,有些东西来者不善,不碰也罢。尤其是她。没等到伏城的回答,也庆幸他没答。她倒退几步,离他远一些,后背贴在冰冷的墙上,激起一阵刺骨颤栗,别过头去,轻飘地说:“我累了,睡吧。”就要转身,伏城蓦地抓住她,咬牙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不要瞧不起人。”一双盯着她的眼睛,由于情绪激动,眉头连带着眼皮都有些发抖。嘴唇更是,气愤地开了又合,却说不出别的话。希遥手腕被他捏得疼,她蹙起眉,还没来得及呵斥,就又被他捉住了另一只,两只胳膊反剪在身后,手腕并在一处,全部掐在他手里。他力气太大,虎口将她死死卡住。小臂横垫在她的腰后,逼得她挺身仰头,直视着他。气势足够猛烈,像小孩子发泄脾气,管他贵的贱的,一通乱打乱砸。开口亦如执拗的儿童,冰冷的语气,将伤心和失望小心掩藏:“我是认真的。你如果不信,那就算了,但别这么嘲笑我。”鼻尖离她很近,却没有碰到,那样威胁强硬的姿势,说的却是这般求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