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都不是特勤连的人了，还回来做什么。”

    “你也不是特勤连的人了。”

    李祥要走，燕破岳连忙请了假回来见人，在cao场边遇上了，结果开口就说错话茬，两人俱是一愣。

    “……连长，对不起。”燕破岳低头，抱歉道。

    “你说得对，我现在已经不是。”李祥倒是觉得没关系，宽心地笑笑，不跟他计较：“这都要走了，再说说你的事。”

    “我的事？”

    “之前那事，要走出来可不容易。你怎么做到的，能跟我说吗？”

    燕破岳低眉含笑，像是忆起了美好的事，他稍作组织语言，随后对李祥点了点头：“能。”

    “团长让艾参谋带我去了一所疗养院，那里有很多老退伍兵……我认识了一位老同志。”

    那位老人沉浸于自己的世界，相处久了后终于愿意放下自己成天抱在怀里的相框。她像个小孩一样双手捧着相框递过来，两眼闪烁着期待的光，燕破岳这才看见那张照片长什么样。

    “她的丈夫牺牲了，两人原本可以有个孩子，但是丈夫牺牲后没多久，她也流产了。”

    “流产的时候，她正在前线当医疗兵。她说自己心很痛，却一点不后悔。”燕破岳的语气很沉静，像是在评价今天天气很好：“那段时间里，我断断续续地听她讲了很多往事……她说她再没有结过婚，也再没有过孩子。”

    “大概就是这样的，连长，疗养院里很多可爱的老同志，我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心安。”

    “看来你在那里收获了不少。”

    “是的。现在看来，说不定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有些事即使现在看起来很糟，却可能拉了我一把。”

    “小子，你真的很幸运，”李祥欣慰地说，“我见过不少因为克服不了心理问题而被迫离开的人，幸好你没有成为其中一个。”

    “我不会离开的，连长，我要当最强的兵。”郑重说完，燕破岳突然想起最近的事，又道：“团长批准我参加考核了，三天后出发。”

    “好事。”李祥点点头：“送你两句话。第一，猎豹选拔，我也参加过，但是被淘汰了，现在看你的了。”

    “是。”

    “第二，要做好一切准备，不仅是心理上的，还有生理上的，祝你成功。”

    “是！”燕破岳激动道：“也想送你两句话，第一句谢谢，第二句，希望我们能再见。”

    “第一句我收下了，第二句，出了团部大门再见难了。”

    气氛突然变得伤感，离别的愁绪这才慢慢返上味来，燕破岳的笑容敛去，剩下的只有不舍和难过：“连长，我会记住你。”

    “记住猛虎特勤连吧。”李祥望了望身后熟悉的训练场，突然想要再踩上去一次：“打会儿球吧。”说完便走向篮球场，喊来不远处带球的人。

    燕破岳心情低落，木讷地跟了过去，开球打了半天才慢慢调整好状态。只是这场球，怎么说也谈不上尽兴。

    李祥到真正离开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转头了。他透过车后窗看见笔直伫立的年轻人，依旧像棵白杨树。

    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燕破岳遭萧云杰绑架了，被手臂锁得紧紧的，一路勒向座位。这一桌坐的全是一班的人，他坐在萧云杰给提前预留出来的位置上，感受着来自各个方向的视线，居然感觉久违。

    余光一扫，燕破岳看见关勇和高准两人坐在一起，时不时窃窃私语着往旁边看，便疑惑地问了一句：“周子健没

    和你们一起？”

    “他啊，不知道发什么神经，非要一个人坐。”

    “喏，那边呢，咋叫都不过来。”

    燕破岳顺着方向探了探头，确实看见周子健一个人默默干饭的侧影，便不再多问。萧云杰看他不吃饭，于是敲了敲他的餐盘，说：“神仙还得吃仙丹呢。”

    “你跟我妈似的。”燕破岳被他吓了一跳，挥手赶他走，语气间流露出的嫌弃惹得一些人小声笑。

    “燕破岳，你在团部那边工作轻松吗？”有人突然插嘴问。

    大家听到这问题和询问对象，俱是一激灵，表面上各自在认真吃饭，实则全都竖起耳朵认真听。

    出乎他们意料，燕破岳倒是坦然：“轻松啊，不用训练的。就这一两个月，我肌rou都退回去了不少。”

    “你们Omega要练出肌rou挺不容易的吧？”

    桌上其余人在听到这个问题时，都想把餐盘扣在发问者头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瞎几把问的什么问题，刚刚融洽起来的氛围说不定就此毁了。

    “是啊。”

    又一次让人意外，燕破岳的态度让萧云杰都转过来看了他两眼：“所以我心疼啊，好不容易练点出来，一下就没了。”

    “你腰腹肌是真的掉得厉害，”萧云杰稀里糊涂吹着guntang的汤，顺口一提，“不过现在软乎乎的，也挺可爱。”

    “少说点话你。”

    “得，我进食，进食……”

    “燕子，你不马上要去参加选拔了吗，需要帮忙随时叫我们。”

    “哟老王，你咋也跟着叫燕子？”

    “这不……”被针对的人顿了顿，慌张道，“我觉得很好听啊，还顺口。”

    “顺口那就叫呗。”燕破岳漫不经心道。

    “那我以后也喊燕子！”

    “哈哈哈哈还怪萌的……”

    不远处的周子健一直在留神一班这桌的动静，听到众人接连笑起来，氛围从尴尬僵硬融化为轻松愉快，便忍不住好奇地转动眼睛去偷看。

    一瞄，他就看到了燕破岳的脸，大概在嚼着什么东西，鼓鼓的，低头夹菜的时候很专注，抬起头看人的时候也很认真，坐他对面的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只顾摇头晃脑大声笑，让周子健嫉妒得牙痒痒。

    自从信寄出去了之后，周子健就坐立难安，一边后悔自己做这么个傻逼事，一边忍不住期待对方能给出好听的回应。两三天以后，他又多了份焦虑——燕破岳到底看到那封信没有？会不会压根就没时间看？信是不是送丢了？要是被别人看到了……

    眼见着燕破岳在萧云杰的引导下和其他人相处甚好，周子健飞快解决食物，收了餐具，逃避似的离开食堂。

    晚上洗完澡回到寝室，他却又忍不住问关勇：“你们今天跟燕破岳聊了啥？”

    “就那些，没啥特别的。”关勇好脾气，不计较周子健中午撇下兄弟的行为，认认真真替他回忆了一遍：“不知道是去了团部，还是……咳，那个过，你懂的……的原因，大家伙都感觉他比以前温柔多了。”指流产。

    “就是啊，”高准插嘴，“Omega就该有Omega的样子嘛，以前那样硬邦邦的，根本不讨Alpha喜欢。”

    “要你喜欢了？”周子健突然语气不善，瞪了他一眼。

    关勇赶紧打圆场：“诶别嚷嚷！只是咱们不喜欢他那种类型，没说他不好。”

    高准嘟囔着：“是啊，子健，咱仨之前不还聊过吗，你还说你喜欢柔弱点的、温柔可爱型的Omega，最让人有保护欲了。”

    “爷们儿爱好变了，现在不喜欢那种了不行么。”周子健反驳，毛巾胡乱擦着头发茬，坐在床边，深深叹了一口气，说：“我现在倒是觉得，刚一点硬一点的Omega才让人佩服。”

    “……我怎么觉得，你说的就是燕破岳。”

    周子健一愣，正要抬起头否认回去，只听门口传来一声：“你们在聊燕破岳？”

    另一名舍友刚从外面回来，脚还没迈进门就开始参与话题：“我刚还看见他呢，排队打电话，我排倒二，他明明站我前面，却非要让我先打，自己站最后去。”

    周子健听了，没说话，只是擦脸擦头的动作愈发暴躁。片刻后，他不知受什么心态驱使，一骨碌爬了起来，穿衣服换裤子，理也不理舍友的疑惑，借着加速奏乐的心跳，一骑绝尘而去。

    余下刚来那人后知后觉地兴奋道：“不过啊，说实话，就燕破岳那模样，哪怕他脾气比我奶奶还臭，但凡他开口，我也乐意捧着他。”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关勇劝道，“我看子健确实对燕破岳有意思，百分之百确定。”

    “他受什么刺激了？”

    “我还是不能理解……喜欢燕破岳跟喜欢个Alpha有什么区别。”

    坐在角落里的另一名舍友想了想，突然说：“兄弟们，我倒是可以理解……你们想想燕破岳发起情来什么样子就知道了，肯定又野又烈。”

    此话一出，其余人纷纷醒悟，表示赞同。

    快步走在夜色里的周子健不知道自己老底被揭了个光光，他赶到打公用电话的地方，站在房间门外，如愿以偿听到了心心念念的声音。屋内，燕破岳正在通话，趁着四下无人说着一些不愿意别人听到的琐事。

    “……嗯，对，不会流血。”

    “也没有。嗯，会痛，还好。”

    “没事的，你别担心……不用，真不用，我挺好的。”

    门突然传来突兀的响动，燕破岳下意识转头，看见半只慌慌张张退出去的脚，意识到外面有人。

    周子健正在埋怨自己蠢，居然不小心推到了这破门，知道自己被发现之后他第一反应是站在原地等挨骂。但是没有。

    “周子健？”燕破岳的鞋子出现在视野里，周子健抬头看他，发现他已经挂断电话走出来了：“我打完了，你去吧。”

    “噢，没事，我不打电话。”

    燕破岳眨眨眼：“那你来干嘛？马上要熄灯了。”

    “对，马上要熄灯了，那我干脆顺路送你回宿舍吧。”他赶紧说。

    “咱俩宿舍不在一个方向。”

    “没事，我把你送回去了再回我的，我散步……反正我本来就是出来想散散步的，多走点路正好。”他一通胡言乱语，竟是把自己的行为解释通了。

    大概身边的人总有那么一两个不正常的，燕破岳迟疑了一会儿，同意了：“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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