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9

    眼神轻浮，举止轻佻，不行。

    腰腹松垮，姿态做作，不行。

    故作深沉，外强中干，不行。

    卡维烦躁地划着手机。如果此刻有人从他身后探头过去，便会看到随着卡维拇指划过屏幕的，还有一张张异国男性alpha的脸。

    是的，向来自视甚高高贵矜冷冷酷无情（对alpha）的划时代建筑设计师卡维，正趴在传达室窄小的卧铺上，一脸苦大仇深地摆弄着从omega平等协会中心下载过来顺便充了三个月VIP的、为追求建立在尊重平等包容互信等原则上之AO恋的AAOO们提供安全可信沟通平台的，一款名为ACO（A　see　O）的交友软件……的国际版。

    之于为什么是国际版……毕竟，那位大书记官已经常年稳据《须弥男A图鉴》top3，在须弥地界里找比他更能引发卡维审美冲动的alpha，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卡维将手机扔到一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刷了半天刷不到合心意者固然使人挫败，但此刻他心底那股让他坐卧难安的无名火越烧越旺，却不是因为这个。倒不如说，正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原因，才更加焦躁，甚至难堪。

    他没法真正地把那些人当作一件件独立的艺术品去对待。

    因为当他看向他们每一件时，他们的身旁早已立着一尊名为艾尔海森的范本。

    他无法克制自己下意识的比较，直到把那一件件独立的艺术品评到一文不值，直到把那尊范本抬到无以伦比。

    博爱主义的他明明心里清楚，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值得去爱，只要能看见他们身上若隐若现的光彩。只是他不明白，自己那双曾经挑剔却又不拘一格的慧眼，究竟在何时、又为何蒙尘。

    可恶……

    卡维终于放弃折磨自己那一头金色鸟窝，伸手把落在一旁的手机又捡了起来。遇事不决，虚空教学，对date毫无经验的自己就不能上虚空吸取一下前人经验吗？

    “ACO交友论坛……精华区……唔……有了，《第一次date的你需要知道的十件事》……”卡维的手指前前后后戳着屏幕，嘴里念念有词，“第一件……切忌将以往感情经历的创伤带入新恋情的探索当中！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抛下前任留给你的海市蜃楼，去欣赏每一份只为你绽放的美！”

    …………

    睡觉！！

    ＊＊＊＊＊

    “卡、卡维先生……是今天的早餐做得不合口味吗？”看着快被卡维从千层酥戳成千层屑的早点，抱着托盘的柯莱面露担忧，怯生生问道。

    “嗯……嗯？你说什么？”卡维如梦初醒般地抬眼看向柯莱，又顺着柯莱的视线看向自己盘中那皮馅模糊的残骸，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啊抱歉抱歉！”用勺子把残骸拢到一块，卡维端起盘子一股脑把千层酥扫进嘴里，“唔……唔！很、咳咳、很好吃！柯莱手艺又进步了！”

    看着呛得红了眼眶还在努力救场的卡维，柯莱赶紧倒了杯温水过来，“卡维先生，先、先喝点水……”柯莱取来了水壶，本想等着帮人续杯，踌躇了一会，还是放下了水壶，在卡维旁边坐了下来。

    “卡维先生……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怯生生的口气里带着担忧。

    “……”一大口水连着空气咽了下去，卡维扶着发疼的喉头，精致的五官皱到了一块。

    “对、对不起！是我多嘴了！”柯莱一脸慌乱地站了起来，想做点什么又不知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呜呜，就好像想帮人排忧解难的心是好的、却可能不小心触及他人的敏感心思……大概就是师父说的“弄巧成拙”吧……

    “不、不是柯莱的错……”一顿早餐因为他吃得鸡飞狗跳，卡维一面心怀愧疚，一面又因为这份愧疚生出了补偿心，原本难以启齿的苦恼一下子全涌到了嘴边。

    “柯莱……”说不定第三者视角正是解题的关键，“这么说吧……想象你现在正在河边钓鱼。你有特别想钓到的一种鱼，可问题是，你其实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只有钓到了才会知道……那么究竟怎么样才能在最短时间内钓到这条鱼呢？”

    “诶？”画面感很强却依旧没头没脑，柯莱懵了一阵，还是像思考提纳里布置的社会课主观题那样认真思考了起来。“所以……因为不知道这种鱼是什么鱼，所以也不知道它爱吃什么样的饵料……话说，这种鱼……跟河里的其他鱼有什么，嗯……根本的区别么？”

    “根本的区别……”卡维苦恼地抱头，“根本区别就是，河里其他所有的鱼，都不符合我的审美……”

    “这样啊……”柯莱抬指点了点下巴，想了一会，突然看向卡维，眼里有一丝少见的自信，像是找到了解题关键，“也就是说……卡维先生之所以会不知道自己想钓的鱼是什么样的鱼，是因为卡维先生，还不了解自己的审美……是这样么？”

    卡维愣了愣神，真是这样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过桌面，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与其说不了解……不如说，想、想看看，有没有别的可能性吧……”

    “这样啊……”柯莱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而后望了望天，“嗯……或许……可以试试用一种河里的鱼都不喜欢的饵料，看看会有什么样的鱼过来？说不定里面就有卡维先生中意的未知鱼类呢？”

    “！”卡维腾地坐直了身体，方才蔫了的鬓发rou眼可见地重获生机，“对啊我怎么没想到……！”ACO里的那个功能，原来该这么用……

    卡维一个夸张的转身抱住了柯莱，突然陷入如花神再临般的美人怀抱中的柯莱觉得自己简直要过呼吸。

    “小柯莱你真是我的缪斯！”稍稍收紧下手臂便松开，卡维在一个热情又不失得体的拥抱后，从桌上又顺了两块千层酥便拉开门冲了出去。

    徒留脸上还冒着热气的柯莱在餐桌旁捧着脸颊不知所措。

    卡维先生…………他真是太好看了！

    ＊＊＊＊＊

    “选择想要展示在个人页的prompt　[注1]……有了！就用这个……”一回到自己小传达间的卡维第一时间点开手机进入ACO的个人页。

    “We　should　meet　if......”红宝石般的眼睛转了转，再度专注于那方寸间的小屏幕，“you　are　an　alpha　but　you　wish　to　be　an　omega......”

    说白了，再好看的脸配上保守落后的三观同样空洞花哨得令人作呕，而要筛出有想法的alpha，有什么比这样一条充满争议的prompt更有效率的呢？卡维简直要被自己高超的逻辑思辨能力拜倒——该死的艾尔海森，这种时候就完全没能目睹他这因为不常示人就直接被某些瞎子毁谤成没有的光辉一面！

    两小时后。

    嗡嗡——

    上一秒还在埋头工程设计招募广告的卡维第十六次抓过手机。

    如果这次又是借点赞prompt的机会开对话框骂他的蠢货，他发誓一定要把人人rou出来教他做O！

    嗯？卡维瞪大了眼睛，把新收到的点赞留言来来回回读了三遍。

    “关于alpha如何成为omega这件事我已经做了许多功课仍旧一筹莫展！居然能在这里遇见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有缘人！请务必与我match！（as　friends！）”

    居然……真的能钓到？而且这个头像……如果是真人的话……这鲜艳狂野张扬的用色，飞扬的五官……可不比之前那些惺惺作态的alpha们胜出太多？？

    只是……“用户名，抖1?……”

    ……

    为什么一个用户名叫抖1的alpha会想要成为omega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