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不尽人意

    出任六七千人的国营企业厂长，这件事放在其他人身上，也许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事，起码在红星制药厂这一亩三分地，意味着至尊的权力与地位。

    但方翰民是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以他牛津大学制药科学博士和rgp公司新药创制中心项目主管的背景，他不仅精通传统制药科技，还掌握了制药行业未来二三十年的工艺技术，方翰民的目标是利用自己的知识，促进国内制药行业的技术进步，追赶甚至超越制药行业的世界先进水平，他对权利与地位几乎没有兴趣。

    老厂长慧眼识珠，认定方翰民可以带领红星制药厂开创美好未来，在他升任市工业局局长之际，为了给方翰民创造一个可以自由发挥的工作空间，也为了红星制药厂的长远发展，他向上级机构力荐方翰民接替厂长职务。

    在无法推脱的情况下，虽然方翰民硬着头皮接了下来，但他深知自己资历尚浅，厂级领导班子成员多有不服，所以，在对待接任厂长这件事情上，方翰民显得格外低调。

    除了上班和睡觉时间，方翰民年前跟宋玉萍在一起生活了两个星期，他几次想把接任厂长的事告诉宋玉萍，考虑再三，因为不想让宋玉萍春节回老家向她家人和亲戚朋友扩散，方翰民认为以后再告诉她也不迟。

    宋玉萍终归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以她对方翰民的了解，她认为方翰民这样做也有其道理，听了方翰民的解释，宋玉萍冷哼一声，“知道自己做得不对，算你及时改正错误！”

    “你不生气了？”方翰民好像还不放心。

    “哼，跟你生气？不值得！”

    本来就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加上两人志趣相投，相互了解，方翰民把原因解释清楚后，这场误会很快就消除了。

    宋玉萍非常关心方翰民在春节期间的生活安排，免不了问长问短，当她得知方翰民在年三十晚上吃的是剩菜剩饭，初一中午只吃了一碗面条时，她假装责怪道：“活该！谁让你把我撵回老家了？要是我在那里，保证把饭菜做好，给你送到单位去。”

    这话方翰民相信，但要说把她撵回老家，方翰民就要喊冤了，“宋玉萍，请不要这样冤枉人好吗？怎么是我把你撵回老家去？你刚调动工作，婚期又定了，如果春节不回老家告诉你父母，不怕他们骂你吗？”

    “好啦，没人冤枉你，是我自愿回来的，行了吧？我打算明天去你老家，给你父母拜年，你觉得我带点什么礼物比较合适？另外，见了你父母，我要不要把咱们五一结婚的消息告诉他们？”

    早上在电话中提及拜年的事，方翰民以为宋玉萍只是客套一下，随便说说就算了，没想到宋玉萍拿这件事很当真。虽然方翰民是穿越者，对于宋玉萍主动要求上门拜年，他还是非常感动。

    “你去串个门，跟他们见个面就很好，我觉得没有必要买礼物。”方翰民不想让宋玉萍破费。

    “看你说的，春节期间上门给两位长辈拜年，我空着手合适吗？你父母会怎样看我？”宋玉萍当然没法理解穿越者的心情，她以为方翰民只是跟她客气。

    盛情难却，方翰民不能再说什么，“好吧，不过你随便买点礼物就可以了，我的意见是不要太破费。”

    “行啦，不用你管了。呃，见了你父母，如果他们问你春节为啥不回家，我怎么向他们解释？还有就是刚才已经说过，我要不要跟他们提咱俩五一结婚的事？”

    “如果他们问起来，就说我春节期间值班，没有时间回老家，千万不要说我当厂长的事，切记！至于婚期，我看最好不要提及，即使他们主动打听，你想办法搪塞一下，我要来个先斩后奏，完事以后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了，咱们哪有时间应付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呀！”

    “我也同意你这办法，只不过到时候如果你父亲跟你翻脸，不怕他骂你呀？”

    “骂就骂吧，我躲着他，听不见，过段时间就好了。”

    ......

    连同串休的一个星期天，春节四天假期很快就结束了，正月初五，一切恢复正常。上午八点，方翰民告诉厂办主任，让他通知各位厂级领导班子成员，于八点半到二楼会议室开会，这是方翰民在技术科当科长期间养成的习惯。

    上班第一天开会，目的不是布置工作任务，而是让大家调整状态，把心收回来，专注于工作。

    这是方翰民以厂长身份单独召集的第一次会议，他八点十五就到会议室等待，过了几分钟，主管后勤基建的周副厂长走进会议室，在他身后是总工程师老夏，办公室主任进来报告，财务副厂长老梁临时有事，请假十来分钟。

    “王副厂长呢？他怎么没来？在办公室吗？”方翰民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早上看见他了，刚才我去他办公室，没见到人。”

    方翰民点了点头，“再等他十分钟吧。”

    墙上的时钟指向八点四十，方翰民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不等了，现在开会。春节已经过完，从厂级领导班子成员到全厂基层班组，所有职工都应该把心收回来了，从今天开始，全体员工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为此，一会儿对全厂各部门开展一次检查督导，希望领导班子各位成员切实负起责任。”

    方翰民又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并给负责检查督导的班子成员分了组，这次会议只开了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

    按照分工，各生产部门的检查督导本来应该由生产副厂长老王负责，但他缺席了今天的会议，只能由方翰民代替他的工作。

    整个一上午，方翰民到各生产部门转了一圈，因为红星制药厂的所有生产单元，都曾经在方翰民主导下进行了工艺技术改造，所以，生产部门存在的任何问题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一圈转下来，总体而言，方翰民认为各生产单元在工艺和质量指标控制方面没有问题，但劳动纪律不尽人意，个别班组长责任心不强，存在劳动纪律涣散的不良现象。

    所到之处，一旦发现问题，方翰民不仅要对当事人和班组长及工段长提出严肃批评，还要责令所在车间的领导限期整改。

    面对方翰民的严格要求，有些职工在背后议论纷纷，“咱们也没耽误生产，以前王副厂长见到这种情况，啥也不说，这方厂长也太小题大做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无论谁都一样，方翰民刚走马上任，他不给基层挑毛病，怎么树立他的权威？”

    “不用太把他当回事，他又不管生产，抓住这种事情不放，我看他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可别这么说，方翰民是一把手，全厂所有事情他都有权过问，咱们还是注意点为好。”

    “是啊，方翰民是从基层干起来的，他在车间班组待了好几年，对基层班组的事一清二楚，他可不像老王那么好糊弄。”

    “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劳动纪律吗？今后稍微注意点就是了。”......

    从车间生产岗位调入技术科以后，方翰民专心从事技术工作，即使主持各车间工艺改造那两年，他也无暇顾及生产管理，除了精力有限，关键是生产部门不是他管的业务范围。

    现在，方翰民成了红星制药厂一把手，今天替王副厂长对所有生产单元开展逐个检查，发现职工们都能严格遵守cao作规程，这让他感到几分欣慰，但有些班组劳动纪律涣散，又让他觉得不能掉以轻心。

    方翰民没有想到的是，过去了近十年，基层班组的状况仍然没有多大改观，这种懒散的工作态度，如何适应企业的发展？方翰民认为，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一是生产副厂长老王放任自流，疏于管理，二是缺乏强有力的监督措施。

    要杜绝职工中存在的劳动纪律涣散现象，敦促王副厂长加强管理是一方面，另外，方翰民觉得应该成立一个机构，专门对全厂的劳动纪律进行监督检查。

    雷厉风行是方翰民一贯的工作作风，打定主意之后，他马上就要付诸实施，第一步考虑机构人选，作为劳动纪律督察机构的负责人，首要条件是为人正直，勇于担当，刚直不阿，大公无私，比较权衡一番后，他首先想到了焦铁辉。

    但是，焦铁辉现在是技术中心副主任，专门负责钯碳催化剂的制备与回收，如果让焦铁辉出任劳动纪律督察办公室主任，谁来接替他在技术中心的工作呢？

    综合考虑各方面条件后，方翰民认为一车间技术员徐辉适合接任焦铁辉的工作，不仅因为徐辉也曾参加过加氢还原工艺的开发，对制备钯碳催化剂的流程并不陌生，而且徐辉具有一定的基础知识和技术素养，有利于技术中心实验室成果的放大试验。

    方翰民分别找两人谈话，对于出任劳动纪律督察办公室主任，焦铁辉态度并不积极，“方厂长，这工作纯粹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我要是不答应，怕你说我不支持你的工作，要是答应，就得做好挨骂的准备。”

    “你以前也不是没得罪过人，我得罪的人更多，好多人现在仍然恨我，但该做的工作，咱们还得继续做。实话跟你说，我认为全厂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担任这个职务。”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无话可说了，除了接受上级领导的安排，我还有别的选择吗？”焦铁辉两手一摊，其实，他知道这是方翰民对他的信任。

    “这还差不多。顺便告诉你，这个督察办公室跟其他科室一样，属于正科级单位，你现在是副科长，很快就要把前面那个副字去掉了。”让焦铁辉干得罪人的差事，方翰民总得给他一些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