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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后心。那人惊愕回头,却分明是苏曜的脸…… 沈盼猛然惊醒,坐了起来。 眼前并没有血腥的战场。她看见的仍是熟悉的房间。纱帘轻曳,寂夜无声。只有半空中的一轮银月还在不懈地将光辉洒向窗前。 沈盼抚着额头,似乎有些不堪重负。良久以后,她分开纱帐,披衣下床。 为了方便照顾陆仲,这两月她都住在离陆仲居室不远的耳房里。 苏曜出发后的第四天,陆仲终于苏醒。不过因为大量失血,后来又反复出现高热,直到半个月前,他的情况才算完全稳定。目前虽未完全康复,但总算是死里逃生。 沈盼本来只想出来走走,驱散一下噩梦带来的不适,谁知打开门后,她看见陆仲房里仍然亮着灯,心里微觉诧异,走过去推开了门。 陆仲斜靠榻上,正在看书。听见响动,他抬起头,见是沈盼,便对她微微一笑,用温和的口气责备:“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沈盼上前,伸手碰了下他的前额。见温度正常,她放了心,抽走他手里的书:“阿舅也知道这么晚了。舅母一不在,就不好好休养。” 杜夫人母亲这个月过大寿。杜夫人本来因为丈夫受伤,不打算去。但是陆仲自觉已大为好转,极力劝妻子回家恭贺岳母寿诞。杜夫人考虑再三,终于还是回娘家了,只临走之前嘱咐沈盼好好照料陆仲。 “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就睡不着了。”陆仲说。 “那我陪阿舅说说话?”沈盼在床边坐下。 陆仲一笑:“你照顾我这么久,已经够辛苦了,怎么还好让你熬夜?” “不妨事,”沈盼说,“我正好也睡不着。” “怎么?有心事?” 沈盼摇头:“就是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陆仲慈爱地摸着她的头:“我被刺中时,你吓坏了吧?” “其实我并不在场,”沈盼说,“那个时候我正和大舅母在一起。” “听说刺客都死在当场?”陆仲问。 沈盼点头:“表兄说王守派来的都是死士,一个活口都没抓到。” “那人刺中我时说了一句话,”陆仲沉思,“听着倒像是关陇口音。” 沈盼愣住:“阿舅的意思是,幕后主使可能不是王守?可是除了王守,阿舅从未与旁人结仇。不是王守又会是谁?” “我也不能确定,”陆仲说,“当时我听得并不是很真切,所以也没和旁人提起。” 沈盼眉头深锁,关陇口音?会是谁呢? “不提这个了,”陆仲担心她又要多想,转移了话题,“你舅母前几天说,你这一阵子,只要有空就领着降真在院子里煮东西,又经常敲敲打打的,有这回事吗?” 沈盼脸微微一红,讷讷道:“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改进织染苎麻的工艺。” “有收获吗?”陆仲笑着问。 “我比对了徐州本地的麻布与蜀中出产的夏布,觉得主要的区别是在脱胶的工艺上。剥出的麻线只有去除胶质,才能纺纱织布。我想苎麻脱胶不外两种方法:在河池里沤麻,或是用草木灰煮练。可是两种方法都试过后,还是无法得到那么细软的麻线。前些时日我看家中仆妇洗衣,会用木棒反复捶打衣物,有些启发,试着在煮练之后再加入揉搓捶打的工序,似乎有些效果。另外我想苎麻在水里浸泡后会发酵,是不是水里有什么东西。也许我们可以试着分离出来。” “是不是就像酿酒的酒曲?” 沈盼点头。 陆仲一阵大笑:“你舅母前几日还和我抱怨呢,说原本好好的闺秀,如今活脱脱成了村妇。” 沈盼赧然:“我只是想帮点忙。阿舅若是不赞成,我以后不做就是。” “不是都快成功了么?”陆仲温和地说,“停在这里岂不可惜?” “那……”沈盼想了想说,“我把改进的办法想出来再停手。阿舅觉得家里哪位表兄将来可以接手?” “让他们接手做什么?”陆仲一哂,“你那些表兄表弟,不是舞刀弄剑就是死读书,哪个懂染织?” 陆仲的态度让沈盼颇为意外。然而惊喜之余,她还是有些犹豫:“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陆仲笑道,“你就是太小心了。他们能有你懂?不信的话,我明天给你几个表兄写封信,问他们知不知道怎么给苎麻脱胶?你猜他们会怎么答?” 沈盼笑了:“阿舅这不是为难他们吗?” “你也知道是为难他们,就别让他们掺合了。阿舅相信你能把这件事做好。” 沈盼像是十分感动,又像有些伤感:“世上再没哪个人像阿舅这么迁就我了。” 不管她想做什么,陆仲总是支持的态度,从来不会对她横加指责。 陆仲笑道:“我答应过你母亲,会好好照顾你。可你实在是个太懂事的孩子,我总担心你为了照顾别人,委屈自己。你说我迁就你,我倒觉得,这些年对你迁就得还不够,你才有这么多心事。” “足够了,”沈盼轻声说,“阿舅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这哪里够?”陆仲刮了下沈盼的鼻子,“阿舅还要给你挑一个如意郎君,看你终身有靠了才能放心。” 沈盼脸上本来带着微笑,陆仲听到这句话后,她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怎么了?”陆仲发现她神色有异。 “阿舅,我……”沈盼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 数日以后,前线的陆诒收到一封很古怪的信。 信是陆仲写的,这并不奇怪。怪的是父亲身体好转后写来的第一封信,竟然对他们这几个月的战况一字不提,反而问他一件极不相干的事。陆诒看完信,大惑不解地转向前几天才与他会合的苏曜:“怎么给苎麻脱胶?” “啊?”正在看地图的苏曜一脸茫然地抬头,“脱什么?” “脱胶。说是阿沅正在研究的东西,和上次我们看见的苎麻布有关,问我有什么想法?”陆诒愁眉苦脸,“我都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 苏曜听了这话,脸上现出笑意。 “笑什么!”陆诒看他笑容满面,忍不住气恼,“难道你知道?” “不知道。”苏曜果断回答。 他活了两辈子,戎马倥偬,驰骋沙场,哪有时间关心这些东西?他高兴的是沈盼总算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唉,”陆诒仰天长叹,“你说这信我该怎么回啊?” 苏曜沉思:“有个人也许知道……” 陆诒眼睛一亮:“谁?” “我认识的一个人,”苏曜嘟囊,“曾经认识……不,应该是将来会认识。” “什么跟什么?这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算是认识吧。”苏曜苦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