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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瓷药盏递到沈盼手上。 即使隔着距离,苏曜似乎都能闻见药汁散发出的浓重苦味。沈盼却没有任何怨言,接过药碗慢慢饮着。只是每喝一口,她都忍不住皱下眉头。勉强将一盏药服完,降真又递上清水让她漱口。 苏曜在这时终于轻轻敲了一下门。 沈盼将脸转过来。看见苏曜,她眉心略微舒展,向他露出笑容。 苏曜手里提着一个纸包,笑着向她举了举:“回来的路上买了一点糕点。你尝尝。” 他打开纸包,挑了一块糖糕,递到沈盼嘴边。沈盼就着他的手小小咬了一口,丝丝甘甜冲淡了口中的苦涩余味。 降真见两人情状,知趣地收拾了药碗,退了出去,又体贴地帮他们带上了门。 “事情还顺利吗?”沈盼小心地问。 “得尽快出兵……”他低声回答。 沈盼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听了也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阿沅,”他轻轻握住沈盼的手,小心翼翼地说,“可以……再等我一阵吗?少则三个月,至多半年,我一定回来。到时我哪里都不去了,陪着你查访名医,把病治好。以后我所有的时间都给你,好不好?” 沈盼看着他,目光变得十分柔和。她轻轻点了下头:“好。”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苏曜变得异常忙碌。出征前的工作本就繁多,这次他又想急于尽快结束战事,更需要做万全的准备。经常他忙完回来已是深夜,沈盼都睡下了。这种时候,他总是很小心地上床,将妻子轻轻抱在怀里。有时沈盼会醒过来,反手抱一抱他;有时她只是迷迷糊糊地往他身边挪动一下。这大概便是苏曜一天里最真实的片刻了。 然而分别的时刻很快就来临了。 动身那日,苏曜起得很早。他起身时,沈盼还在沉睡。她裹着绣被,面朝床内睡着,一头乌发在身后迤逦散开。她难得睡这么安稳,他很小心地没有吵醒她。不过离开前,他将一件物事轻轻放在了沈盼身边。 那是一支团凤穿花的银钗。几年前他曾将这钗送给沈盼,却被她退了回来。离开徐州后,他随手将它丢进箱底。前两天他忽然想起了这件东西,翻箱倒柜将它找了出来。他不在的时候,就先让这支钗陪着她吧。 沈盼对苏曜的离开毫无知觉。等她醒来时,外面已是天光大亮。她转头看向身侧,属于苏曜的那一侧已经空了。但是她的枕边却多了一件东西。她认出那支熟悉的凤钗,坐起身将之拿在手中,久久未语。 *** 再次开战,苏曜和袁进都急于结束战事,对赵文扬毫不留情。他二人都算经历战阵的老将,全力以赴之下,给赵文扬造成了极大的压力。这可以说是他从军以来从未面临过的严峻局面。赵文扬几次试图打开局面都以失败告终。前线接连失利,做为首府的河中也开始人心惶惶。 河中府的一处监牢里,张沛听到了锁链打开的声音,急忙睁开眼睛。meimei张云芝一身布衣,手提食盒,正两眼通红地站在牢房外。 “阿兄。”见张沛睁眼看过来,张云芝再克制不住,眼泪直往下掉,唤他的语声中也明显带上了哭音。 因为他假传消息,造成苏曜与赵文扬的决裂,若按军法处置,必要伏诛。但张沛毕竟是赵文扬的妻兄,张云芝又苦苦哀求丈夫,请他饶兄长一命。赵文扬左右为难。最后到底不忍妻子伤心,决定将张沛囚在河中的监牢之内。 张沛虽在牢狱,却一直关注着外间局势,此时急切地扒着围栏询问meimei:“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又开战了,”张云芝泣不成声,“听说赵郎已经打了好几次败仗。现在整个河东都人心惶惶,好多人都传言苏曜快打到河中府了。阿兄……你那时为何要假传军令?” “傻meimei,”张沛叹气,“我还不是为了你们打算。” 张云芝不解地看着兄长。赵文扬很少和她谈论军政。她对苏曜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他来贺她与赵文扬新婚的时候。那时大家欢聚一堂,是何等其乐融融?为何短短几年之后,局面却变成了这样? “苏曜实力太强,”张沛说,“小赵又很服他。不除此人,小赵永远出不了头。阿妹,你相信阿兄。你这夫婿并非池中之物,你迟早能当皇后。” “我不想当什么皇后,”张云芝哭道,“我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我怕再这么输下去,赵郎会……” 说到这里,张云芝很突兀地停口。那个“死”字,她无论如何不愿说出来。 她掏出手帕擦了下眼泪,然后便将帕子拿在手里紧张地绞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去问谁。阿兄,替我想想办法。” 张沛沉吟一阵后说:“有个办法也许能逼苏曜退兵……” 张云芝急忙问:“什么办法?” 张沛却没有急于解释,而是又问:“这次留守河中府的是谁?” “是陶大哥。” 张沛皱眉,老陶为人太过正直,若是他就不好办了。 张云芝打量兄长神色,又忐忑地加了一句:“朱五也在,不过他因为你的事受了牵连,现在只能做陶大哥的副手。” 张沛松了口气:“朱五的话也许能成。” 老陶谨小慎微,绝不会瞒着赵文扬私自行动。朱五却是个胆大的,和他的关系也一向亲近。 “你这就去找朱五,就说是我的意思……”张沛向meimei招了招手,让她附耳过去。 张云芝凑近,刚听兄长低语数句,便整个人都惊呆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赵郎绝不会答应!” “你要我想办法,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张云芝还是不住摇头:“赵郎要是知道我动他义姐,会恨死我的!” 赵文扬这些年不止一次和她说过沈盼对他的恩德。丈夫若是知道她打他义姐的主意,会怎么想她? “你怕丈夫怪罪,宁可看着他去死么?”张沛低吼。 张云芝被兄这声低吼震住了,半晌没敢说话。 张沛见她不说话了,才放缓语气劝道:“我随小赵去见苏曜时,听小赵说过,苏曜对那位沈女郎十分中意。她之前出事,苏曜为了救她,连自己命都可以不顾。眼下苏曜已经和袁进联手,是绝不会对小赵留情了。唯今之计,只有把沈盼劫来河中。她在我们手上,苏曜一定投鼠忌器。到时我们便可以迫他退兵。苏曜一退兵,袁进就不足为虑了。说不定我们还能利用这个机会离间苏曜和袁进。他们联盟破裂,小赵便可以分而击之。你还怕这天下不是他的吗?” “可是……”张云芝仍然拿不定主意。 “这件事不需要你动手,”张沛知道meimei一向以赵文扬为重,接着苦口婆心地劝她,“你只要向朱五传个话就行。如果小赵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