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天佑我儿平安
在场的所有武官都情不自禁地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略带愁容。 掏心窝地讲,放眼整个神狮军团,没有哪个将帅愿意去参加一场侵略战争。败仗谁都不愿意打,侵略战争打输了定然是损失惨重。倘若一场侵略战争胜利了,作为侵略者,心里也过意不去,打了胜仗也无法拿来作为吹嘘的资本。 包括江烈在内的所有武官都不希望这场战争的发生,倘若战争必须发生,也不希望自己是参加侵略的一份子。 袁国采见武官们的表情都不太乐观,便微微一笑道:“众爱卿也不必过于烦恼,象湄固然要打,却无须cao之过急。圣战不在近日,朕会给众卿半年的筹备时间。半年之内,完成练兵、备粮、买马、修甲等一系列的必要程序应该是绰绰有余的。至于派哪些部队出征,如何打,退朝之后咱们再去兵部好生商议。半年之后,我神狮必定出兵讨伐象湄!” 江烈咬了咬牙,果断出列朗声道:“启奏陛下,臣有异议!” “噢?”袁国采问道,“你有何异议?” 江烈正色道:“陛下,神狮军团是为了保家卫国而存在的,是和平的守护者,是反抗破坏和平的侵略者的。其实没人喜欢打仗,打仗必定会有损失,打仗只有亏的,没有赚的,谁乐意做亏本的买卖?抗击侵略者的保卫战争,是不得不打,但主动发动的侵略战争是可以选择不打的。只要不发动战争,只要没有外敌来犯,神狮国就能国泰民安!” 袁国采摇了摇头道:“江烈,咱们不能太自私,不能只顾及神狮国自己。特别是你的狮炎军作为神狮第一军,理应心怀天下,心系天下苍生。蚀骨大陆本是一家,讲同样的话,写同样的字,完成蚀骨大陆的大一统是理所应当,是大势所趋,是我神狮人的义不容辞。你要清楚,只有神狮能完成统一蚀骨大陆的重任!” 江烈眼神坚毅道:“陛下,这样的所谓的统一,是要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的!打仗总是无法避免伤亡,一个士兵阵亡,于我而言,于陛下而言,可能就是少了一个兵,但对于这个兵的家庭而言呢?是他的父母失去了儿子,是他的妻子失去了丈夫,是他的儿女失去了父亲!打不必要的仗,就是相当于在让无数家庭家破人亡、分崩离析啊!” 说着,江烈从袖中的鳞玉镯中取出了一块木牌,并将那块木牌高举过头顶。 “诸位可能看不太清楚,但没事,这块木牌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上面刻了几个字,刻的是‘天佑我儿平安’。这块木牌是什么来头呢?这是我在虬誓国打仗的时候,从一个象湄士兵身上搜出来的。显而易见,这大概是他的父母给他,让他带在身上的。”江烈举着木牌,在文武百官之间游走,“对于他的父母而言,他是将军还是士兵,是侵略者还是保卫者,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这都不重要,他的父母只知道他是儿子,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rou。但是,老天并没有庇佑他们的宝贝儿子,因为他们的儿子被我杀了。这只是抗象援虬战争中的一场小战役,对于象湄军而言,是打了一场败仗,是损失了一些兵马。对于那些阵亡了的将士们的父母妻儿而言呢?那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江烈依然高举着那块木牌:“天佑我儿平安。这只是短短的六个字,却饱含了父母对孩子的殷切期望!可惜的是,老天爷并没有庇佑这个儿子,还是让他战死沙场了!所有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但打仗就是冒险,就难以平安!战死在保卫的战场上是虽死犹荣,战死在侵略他国的战场上还是光荣的吗?这场战争,是否要打,主动权把握在我们自己手里!这是一场完全可以避免的战争,有许多不必要的伤亡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袁国采坐在宝座上,眼神中透露着一丝不悦:“江烈,你想说的话,说完了吗?” 江烈收起木牌,面朝袁国采行礼道:“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神狮军团是保家卫国的,不是破坏和平的!请陛下三思!” 袁国采示意让江烈入列,起身道:“为臣者,敢于质疑君主,敢于直言相谏,这不是什么坏事,江大帅的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不过,君臣处于不同的位置,看待问题的角度终究是有所区别的。朕决定攻打象湄,绝非一时脑热,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朕何尝不晓得打仗总有伤亡,朕又何尝不晓得打仗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江烈,你可晓得你与朕的区别在哪儿?你关心的是你狮炎军将士的性命,朕关心的是蚀骨大陆所有苍生的幸福!” 倘若继续反驳,江烈只会跟袁国采在众言殿里大吵大闹一番。为了防止闹剧,江烈只好忍气吞声,沉默不语。 “在京的所有将帅移步兵部。退朝吧。”袁国采说着便背着手往殿门走去。 “恭送陛下!”文武百官齐声呼喊道。 送走了袁国采,江烈在人群中找到了袁辽宏:“爹,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袁辽宏跟江烈勾肩搭背着,边走边说道:“你说的是对的,皇上说的也是对的。统一蚀骨大陆,本身不是坏事,对象湄百姓而言,或许也堪称是福音,毕竟象湄皇帝着实昏庸无道。怎么说呢,你晓得象棋吗?” 江烈点头道:“象棋还是略懂的,我之前当侍卫的时候,没少看先帝下象棋。” “那我就用象棋举个例子,说得简单一点,你就想,牺牲一个‘兵’,跟一个对手的‘车’同归于尽,是不是稳赚不赔?或者可以再想得夸张一点,用己方除了‘将帅’以外的所有棋子去跟对手的‘将帅’同归于尽,是不是大获全胜?是不是皆大欢喜?”袁辽宏问道。 江烈思索着连连点头。 袁辽宏语重心长道:“象棋是来源于战场的,但又与真实的战场相去甚远。棋局要赢,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吃掉对手的将帅,自己无论损失多少棋子,只要能赢,都不是什么问题。但现实不一样啊,没有一个士兵可以被视为棋子,每个人都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没有谁是可以随意牺牲的。一场胜仗,伤敌八千,自损一万,哪怕最终结果是胜利了,但这又算得上是哪门子的胜仗呢?你我作为一军之帅,理所应当考虑这些问题。但咱们看重的一条条性命,在皇上的眼中,只不过是一颗颗棋子。说白了,你把战场当战场,皇上是把战场当棋局。” 江烈认为袁辽宏言之有理:“皇上要的只是结果,哪怕是出征的大军以全军覆没为代价换来一场胜利,换来所谓的蚀骨大陆的大一统,他也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但其实打过仗的都知道,特别是像咱们这种当大帅的,眼睁睁地看着麾下的弟兄们接二连三地前赴后继,虽然最终结果是胜利了,但……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得经历那些痛苦。” “皇上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从小就是固执己见的。想通过劝谏让他收回成命,那是想都不用想。你也知道,当年皇上要剿灭惑山独立军,那是说一不二,那是毅然决然,说什么也没用。其实我也不希望这场战争爆发,我跟你想的是一样的。虽然我是皇上的六皇叔,但说到底也是个臣子,权力是不及他的。皇上的命令是圣旨,抗拒不得。”袁辽宏说着苦笑一声,“或许,你的狮炎军又要接受任务了。” 江烈叹了口气道:“要是说象湄大军打过来,皇上不派我去,我都能主动请缨,就像上次狮鲤大战你主动请缨一样。我跟象军交过手,我明白象湄人的德行,打象湄人我有的是经验。但让我率军去别人的国土上主动招惹他们,我是……我是真的很难做到。” 袁辽宏微微一笑,低声道:“你得对自己有点自信,你想想,你多少次置之死地而后生?皇上想借刀杀人除掉你,我是看得出来的。否则怎么会在你缺兵少粮的时候以各种借口拒绝出兵援助?但是你狮炎军就是赶走了象湄军,就是收复了虬誓国的所有失地,就是凯旋了。还有派你去摄魂岛,这不明摆着希望你被摄魂吗?但你还是平安归来了。你有脑子,也有本事,你得相信你自己能够见招拆招。” 江烈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说,倘若皇上让我带狮炎军去打象湄,我可以打假仗?假装打不过,然后假装败北,灰溜溜地跑回来?” “这是个主意,但不妥。”袁辽宏摇了摇头道,“你也不想想,签投降书的时候,你给象湄人索要了多少赔偿。象湄国这会儿可穷得很,而且本来兵力就大有损失,加上军费不足,他们能有多少战斗力?而且你狮炎军在抗象援虬的时候所向披靡,不是说后期很多象军都闻风丧胆了吗?这样的情况,你假装打不过?这是连三岁小孩也唬不了。可以说,一旦出兵,就是必胜的,只不过指不定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江烈长吁一口气道:“我不仅仅是舍不得我自己的兵啊……还有象湄的无辜的百姓,包括象湄的军队,我都心疼啊。就凭我跟象湄人交战的经验,大多数象湄人还是特别有骨气的。他们有很多也不是由衷地想侵略,他们有很多也只是象湄皇帝的棋子,不得已而为之。他们都是受害者啊……而且象湄人就没有投降的,他们都是视死如归……哎……只要有战争,就没有什么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