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话不可乱说
王无忌看过去,只见蛟龙峰山道之上,第九名拦路问诚者,已在发问: “牛真子,你所来何事?” “特意来拜谢黄天华师兄!” 这人却没有照常让开,而是质问道:“黄师兄对你有什么恩德?” 丁牛竖起眼神,那人看过来,四目相交,气氛顿时沉凝。 那人逼问:“你既然来了,竟说不出来吗?” 火药味十足,这一问,却是要刨根问底,彻底打破此人的内心,压碎他的自尊,要他彻底认怂。 无数暗中关注的眼睛,都感受到了溢出光镜的剑拔弩张。 “此一问,真是杀人诛心!” “原来蛟龙峰最后,还藏有这样一个杀手锏!” “打蛇不死顺杆上,这是要让此人彻底服软。” 更有人叹息:“同门之间,何至于此?” 螭龙峰之上,风云龙腾的站起,眼露利光,蛟龙峰,竟如此欺人! 此刻,所有人都紧盯被问之人,看他如何应对。 黄天华也死死看着,只要此人当众认下“恩德”,那么以后,再无反悔的余地。 丁牛却不说话。 那人见此,也有应对,他立刻追问:“你说不出来,不如我来替你说!” “第一,你出生金溪镇镇守府,从小在镇守府为奴,你叛出镇守府,是黄师兄不再追究,是也不是?” “第二,你逞凶青阳府,打伤同盟道友,抢夺法器,玷污同盟师姐,一桩一桩,是黄师兄替你说情,收拾残局,是也不是?” “第三,黄师兄为你化解恩怨,使你不至于得罪同盟,牵连师门,又令你得一神仙美眷,凡此种种,对你恩同再造,是也不是!” 他步步紧逼。 此人中年面庞,紫面重眉,是一个多年的内门弟子,是先天境的练气士,气势惊人。 连续三问,气势不断加强,如山如海,犹如怒目金刚,犹如当头棒喝:“你只需要回答,是也不是!” 这是要以先天境的修为,震慑、强压武夫境的丁牛心志,令他服软,将这一顶帽子,彻彻底底、结结实实地压在他的头上。 他得势不饶人,再次狂喝: “是也不是!” 看到这一幕的关注者,无不哗然: “……如此以大欺小……” “蛟龙峰这做派……” 首当其冲的丁牛,只觉一股如同实质的沛然的压力当头灌下,仿佛令他置身在死亡边缘,这就是先天境练气士的生死劫! 而这一切,令他有一种熟悉。 从镇守府出来后,一路逃亡: 离河斗吞人蟒,被绞困水底,生死一线。 单挑骆江水匪,以寡敌众,九死一生。 …… 种种种种,亦是像今日这般。 一点点笑容,在他心海之中缓慢绽放。 先天境,原来是这样。 生死劫,原来是这样。 不过如此! 丁牛抬起头,轻描淡写:“不是。” “……什么?你再说一遍?” 而围观群众,再次哗然了!这一波是什么?是逼迫太甚,触底反弹? 竟当庭翻供! 丁牛反道:“不知道师兄之前三问,何出此言?” 紫面重眉脸皮抖动,怒不可遏:“你还敢胡言乱语?你这人无救了,狼心狗肺,无可救药!” 实际上,他所说的,都是黄天华的一面之词,事情具体是什么,他一点都不了解。 丁牛平静说道:“第一,我出生金溪镇,从小被卖到镇守府为奴,的确叛出镇守府,不过是因为蒙师尊看重,收入斜月山,是师门救我。不是师门救我,还是何人?” “……”紫面重眉,竟无言以对, “第二,我在青阳府以武会友,与众多练气士不打不相识,如今,我已与岷山派周子正师兄,成为拜把子兄弟,岷山三杰,见了我面也要尊称我一声师兄,他们的法器,我随借随用,何须抢夺?” “而我与东渔教的李师兄,探讨空军心得,彼此飞符传书,讨论野钓手法,成为了无话不谈的笔友……一桩一桩,都是美事,何来仇怨之说?哪里需要什么人化解恩怨。” “……你……那你玷污南海派师姐,做不得假!” “停!话不可乱说!”丁牛郑重警告:“我与南海派师姐,切磋房中之术,互相欣赏,我的实力获得她的认可,若是不认可,能愿意嫁过来受苦?师兄,你有道侣?懂得个中滋味?若你有,便能理解。” 紫面重眉,一时间脸色涨红,散发出单身狗的心虚,竟讷讷无言。 丁牛逼近一步:“你不懂,我就教你,这是靠我自己的本事促成此事。难道这件事,是黄师兄替我做的?那他几把也伸的太长了吧!而我稀里糊涂就成了受害者,此事,我定要状告掌门,还我一个清白公道!” “……” 啪嗒一声,真龙峰真龙殿内,王无忌手中的真符手书,落在地上,掌门黄虬,盯着光镜,也呆滞了片刻。 黄虬轻瞥王无忌一眼:“师弟修为高深,何故失手?” 王无忌正色道:“我修道日久,也算见多识广,不过这小子说的粗鄙哩语,竟一时想不到出自何处,有什么典故,故而吃惊。” 黄虬叹道:“乡野哩语,哪有什么典故,是率性而喻罢了。” 王无忌一本正经:“师兄所言甚是。” 这一瞬间,不知道多少斜月山女修,捂脸轻啐,暗骂下流。 其中有一个,更是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自己不干净了。 也不知道多少老实练气士,目瞪狗呆。 不知道多少人,都无缘无故咳嗽起来。 黄天华听着,木在原地,一圈的师兄弟们面面相觑,忍得辛苦。 这山中风,竟如此喧嚣。 这天上日,竟如此灼热。 紫面重眉,瞠目结舌,磕磕巴巴: “……污言秽语,有辱斯文……胡说八道……” 丁牛忽然转身就走。 紫面重眉心神已乱,慌慌张张:“你去哪里?” “我这去真龙峰状告黄天华此贼,等下还请师兄做个见证。” 紫面重眉如遭雷击,脱口而出:“……不去!你不能去!” “难道不是师兄告诉我,黄天华此贼做下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牛真子,是我失言!”紫面重眉只觉得大事不妙,此人的路数,他竟无从应付! 事情搞的砸的不能再砸,而他万不能担此罪名,紫面重眉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巴结黄天华,此事若不能脱开自己,立马遭重! 他甚至顾不得脸面,苦苦哀求,拉着丁牛的手,再也不肯松开:“牛师弟!牛师兄!我陪你一起去百年殿,大家有什么误会,都能说开的!” 却是,真怕丁牛跑了,而他,非得死的冤枉不可。 战战兢兢,恭恭敬敬,这一位先天境的练气士,再无半点威风,客客气气,惶惶恐恐。 真龙殿,王无忌脸含煞气:“先天境,竟在气势上压不服武夫境,反被几句话夺了心神,丢人现眼!” 黄虬:“也未必不是这个丁牛心志超群……人间险恶,却是修炼福地。” 王无忌便道:“山上的弟子,竟是太安逸了一些,修为不低,心境却远远跟不上,外强中干,养出了一堆草包!” “是需多去人间磨炼。” 另一边,紫面重眉引着丁牛,陪着他前往蛟龙峰的百年殿。 一路小心翼翼,陪着说好话。 这一路,再无任何阻碍,刁难。 百年殿内,一股不好的气息,从众人心底蔓延。 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那个挺拔的腰杆,平静的眼神,凶煞的脸庞,让他们看到的不再是走投无路、故作孤勇的孤独,而是要杀进门,杀掉一切的怪诞。 是怪诞,不是恐惧,他们不知道,此人进了门,会说些什么,又会有谁遭殃。 他这样上门,是有什么依仗? 到这时,却又说不好了。 原本稳吃的局面,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 众人便眉头一皱,悄悄退至众人身后。 百年殿内,一扫轻松惬意,气氛如冰。 黄天华,凝重了。 丁牛登门。 紫面重眉那个浓眉大眼,无颜面对家乡父老,悄悄跑了。 只剩丁牛,单刀赴会。 大门洞开,一里一外。 鸦雀无声。 丁牛扫了里面一眼,撩起法衣下摆。 唰! 下摆荡漾,跨过门槛 是左脚先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