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信物
“继承了这把剑的人?” 男人眯起眼睛,“是谁?” 嬴抱月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这个马奴和她对话用的全是西戎语,看似毫无破绽,就是个土生土长的西戎奴隶。 但她猜他和杜子卿一样,都是从长城内来的人,且从他的状态来看,他也已经在西戎待了很久了。 李稷是巨阙剑的新主人,在长城内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消息灵通的西戎修行者稍微打听下也该知晓此事才对,那么就算泄露应该也无妨,思及此嬴抱月开口道。 “是昭华君李稷。” 马奴的目光怔忡了一瞬,“李稷?” 他的眼神仿佛是在问这个人到底是谁。 嬴抱月心中波澜起伏,李稷在山海大陆上出名至少有七八年了,但这个男人却毫不知情,那这意味着此人和中原之间的联系应该已经断绝了至少这么长的时间。 她轻声道,“李稷,就是东吴国师的义子。” “义子?” 男人的目光忽然变得深远,定定望着她怀中的剑,“你和那位义子,是什么关系?” 巨阙剑难道还有什么忌讳,寻常不能借给别人? 嬴抱月心中嘀咕,轻声道,“我们是朋友。” “朋友?” 男人乱发下的双眼深邃至极,“那你又是谁?” 慕容恒躺在地上听着两人的对话,闻言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马奴到底是什么人,但他能感觉到此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生怕嬴抱月一时冲动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泄露了出去。 “我……” 嬴抱月望着此人漆黑却陌生的眼睛,想了想道,“我叫明月。” 明月? 慕容恒一怔,这是什么叫法?嬴抱月突然想出来的化名? “明月?” 躺在地上的马奴眸光闪了闪,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你是哪里的月亮?” 他的眼睛里藏着太多东西,嬴抱月定定望着他,忽然开口。 “大漠沙如雪。” 听到嬴抱月居然改说了中原话,慕容恒心头一跳,被吓得不清。 但不等他反应,另一个男声在他耳边响起。 躺在地上的男人望着嬴抱月的眼睛,“燕山月似钩。” 他也说了中原话。 和杜子卿不同,此人的发音字正腔圆,丝毫没有受到西戎语腔调的影响。 慕容恒浑身僵硬,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马奴,居然也是中原人? 可他怎么会突然暴露自己的身份?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嬴抱月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定定望着不远处男人的眼睛,轻声道,“没错,我是燕山之上的月亮。” 而他,是在燕山之下等待着的人。 她刚刚所说的,是她所知晓的为数不多的几个能够联系大秦暗桩的暗语。 嬴抱月望着近在咫尺形容狼狈的马奴,简直难以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她居然会在这个地方遇到大秦暗桩,这个人还刚好是她知道的暗语能联系上的暗桩。 当初师父告诉她的暗语极少,也没具体告诉她要如何找到这些人,只让她记住这些话,说这些暗语将来会帮上她。 谷懑 “师父,可就算我到了西戎,我怎么知道,我应该找谁说这些呢?” “你不用去找这些人。” 面对她的疑问,林书白只是拍拍她的头,微笑道,“他们会找到你的。” “你虽然不认识他们,可他们认识你。” 说实话嬴抱月上辈子对这个回答是有些怀疑的。在偌大的西戎草原上找一个人等同于大海捞针,林书白为什么就能确定那些人能够活下来,还能找到她呢? 可现在想起这段对话,嬴抱月却只觉得心悸。 她刚刚只是鬼使神差地一试,却没想到真的遇上了正主。 距离师父告诉她这句暗语已经过了十年,她还换了一幅皮囊,可这个马奴却精准地对出了这句暗语。 这是巧合吗? 还是她刚好撞了大运? “你……” 望着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嬴抱月还想问些什么,但就在这时隔壁的笑声停止,帐篷外传来脚步声。 那个西戎骑兵要回来了! 嬴抱月顿时紧张起来,就在这时,那个马奴从怀中掏出一串丁零当啷的东西猛地塞进她的怀里,随后猛地一滚,重新滚回了帐篷角落。 慕容恒猛地转身,将羊皮重新裹在两人头上。 “喂,老东西,死了没?” 帐门被人一把掀开,西戎骑兵身上披挂着十几条油光水滑的皮毛大踏步迈了进来,他瞥了一眼帐篷角落躺着的马奴,一鞭子抽了上去。 嬴抱月透过羊皮的缝隙,看着那个马奴身体抽搐了一下,仰面翻了过来。 “没死啊,”西戎骑兵踹了他一脚,“你这条贱命果然够硬的,还不给我去牵马!” 马奴抖抖索索从地上爬起来,乱发盖住他的眼睛,嬴抱月看不见他的神情,男人佝偻着身体跟着西戎骑兵走出了帐篷,地上只留下几枚血脚印。 嬴抱月盯着那几枚脚印,胸口像是堵了什么,有些喘不过气来。 同时她脑海中也涌现出不少疑惑。 在她竭力隐藏境界的情况下,此人却依旧能看出她是地阶,这说明他的境界很可能要高于她。 她已经是等阶四,那这就意味着…… 此人很可能是等阶三的天阶。 可是以天阶的体质,身上伤口会立即愈合,这人到底是如何在这名西戎骑兵面前装出自己是个普通人的? 帐篷外传来西戎骑兵上马的动静。 打马离去的声音越来越远,杜子卿掀起帐门,进来看了地铺上的两人一眼,“人走了。” “呼!” 慕容恒一把掀开羊皮,猛地坐了起来,如同溺水的人一般大口大口喘着气。 “看把你吓的,”杜子卿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没出息。” 被人如此嘲讽,慕容恒却没有回嘴。他抬起头看着帐门边满身酒气的杜子卿,桑兰跟在他身后,眼圈通红,看上去已经哭过一场。 想起西戎骑兵离去时身上挂着的那些皮草和餍足的神情,慕容恒愧疚道,“前辈,让你破费了。” 杜家在这苦寒之地过得穷困潦倒,那些皮毛是杜子卿多年的积蓄,是准备将来留给乌恩其并用来应对灾年的储藏,可现在为了保护她和嬴抱月,已被搜刮一空。 “无妨,”杜子卿淡淡道,“这笔账记在你头上,你若是恢复了身份,记得赔我。” 慕容恒苦笑,“当然,晚辈知晓了。” 这时嬴抱月也从地铺上坐了起来,杜子卿一眼扫了过去,忽然看见了她握在手中那串物事。 男人的视线陡然锐利起来。 “这是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