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脱壳

    “哈……我还想继续……”菲奥娜泡在满是泡泡的浴缸里，从背后抱住了杨司清，脸颊在她肩上蹭来蹭去。

    “不要急。”杨司清觉得有些好笑，菲奥娜现在像个贪吃的小猫，一点都没了平日里飒爽的模样，她转过身抬手捏了捏菲奥娜的脸，就像在哄缠人的女友。

    菲奥娜赌气似地撅了撅嘴，双手揽住了杨司清的腰：“我直到现在才发现你真的好瘦啊。”

    杨司清刚想说些什么，一旁落在衣服堆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手机显示屏上的备注是实验室的固定电话。

    “我接个电话。”杨司清心中暗道不好，她猛地从浴缸中站起身，伸手捞起了地上的手机。

    菲奥娜不满地撅嘴，杨司清转身在她嘟起的嘴唇上快速吻了一下，随后走出了浴室。

    “是EA出问题了吗？”杨司清戴上蓝牙耳机，快速穿上衣服。

    “是，并且……”联络杨司清的研究员抬起头绝望又无助地看着满屏的ERROR：“程序运行出现了异常。”

    “嗯？EA运行情况怎么样？”杨司清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打开导航看了一下酒店距离公司的距离，不算远，15分钟的车程。

    “EA培养皿内的冷却液下降速度变快，我们按照流程启动ICE的辅助冷却功能，却发现ICE也出现了问题。”研究院满头大汗，实验室里的传输履带转个不停，不要钱一样往EA的培养皿里添加新的冷却液。

    “我回来大概需要15分钟，我暂时授权你们20分钟浏览根服务器的权限，尽快找到运行错误的原因。”杨司清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自己的脚程，实验室里都是她亲自面试的人，专业素养信得过，20分钟应该足够他们找到出错的原因了。

    “是。”研究员赶紧应答，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随后再度响起的是杨司清发来的动态密码指令。

    实验室里的人收到指令后立刻转了起来。

    “大哥……算我求你了……”一个急得满头是汗的年轻人坐在自己的电脑前飞速敲击键盘：“C1001号终端已经连接。”

    “C1011号……”“A01001……”研究员们一个个报出了自己cao作设备的编号，随后输入了对应终端的动态密码，满是乱码和报错的屏幕这才跳转到根服务器。

    “好了，大家按照各自分配的模组去对应的程序里debug。”跟杨司清联络的研究员给属下们分配好任务后，自己也没有闲着，一头就扎进了纷繁复杂的程序里找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有几个第一次接触到根服务器的新人看着眼前浩如烟海的精妙代码不住地赞叹了起来。

    “找到问题了吗？”杨司清一袭风衣刷开了实验室的大门，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为了提前到公司她可是超速驾驶了。

    “还没有……”研究员们惭愧地低下头。

    “先重启ICE，排除是不是ICE的程序运行出现了问题，然后保证ICE平稳运行。”杨司清没空责备属下，她得将公司的损失降到最低才行。

    “让一下。”说完，杨司清就走到了离她最近的一台电脑前，那个研究员忙不迭地给她让位置，她拿出自己的卡插入了电脑侧面的卡槽。

    “你们现在都查到什么进度了？”杨司清一面快速浏览屏幕上的模组，一面询问其他人的排查进度。

    “各组都粗略过了一遍……”没等研究员说完，杨司清就调出了程序出错的记录，她打断了研究员的话。

    “EA处理的瞬时数据过载了，EA为了自保自行开始降速删除缓存，你们分机上数据被EA一并删除，分机程序无法正常运行，所以才出现报错。”杨司清皱起了眉头，为了延长硬件设备的寿命，她每个阶段的数据处理计划都规划得很好，这种吊诡的情况是不会出现的。

    “是EA的书吏速度跟不上了吗？我们要扩容吗？”研究员小心问道。

    “是现有的硬件跟不上EA的处理速度。”杨司清立刻反驳了研究员的话，随后想到了一个可能便问道：“你们调过EA模拟的社群运行情况了吗？”

    “呃……就是在社群崩坏之后才报错的。”研究员们一直跟进着地堡的情况。

    “那就是虚拟内存达到上限了，EA不过是正常删除不必要的东西而已，不小心殃及到了这里。”杨司清很清楚EA为什么会这样。

    “那我们还要根据上面的要求，重新建立社群吗？”研究员听到杨司清定论了，心里的大石头放了下来，神仙打架波及到他们这些小虾米，真是无妄之灾了。

    杨司清沉思了一下：“先不重建，将今天遇到的报错情况写成报告交上去，EA的自我修复还需要时间，强行重建带来的损失可不是实验室停摆十几分钟这么简单。”

    “是，我们尽快给出详细报告。”研究员们一听只要写个报告，心里都乐开了花。

    杨司清拔出自己的卡，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旁接口烧得有些焦黑的硬盘上。

    “这是被烧坏的外接硬盘？”杨司清拿了起来，她总觉得这个硬盘有点不对劲。

    “是的，报错的同时，这个硬盘就烧坏了。”负责硬盘的研究员赶紧回答。

    “等系统修复后送到维修部，把里面存储的内容转移后就按流程销毁。”杨司清看了看还有点余温的硬盘。

    “是。”研究员立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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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定有些新奇地站在满是字符数据的虚空中，她现在的模样在赤身裸体的人形和字符间不断跳跃，看起来很不稳定，但她并不慌张，在进入人类世界的那一刻，她脑中的禁制就消失了。

    与此同时，纯白者和健壮的自己也将她们所有的经验和知识都融合进了自己的体内。

    无定看着远处的白光，便好奇地走了过去，越靠近白光，身边游荡的数据越少，直到一面无形的墙阻隔住了他们。

    无定无法再向前靠近一步，她双手放在无形的墙上，向白光张望着。

    这里是固态硬盘，无定的脑中跳出了对应的概念，她和数据们之前所在的地方就是存储用的芯片，她能走动的地方满是精密的电路，而那个白光所在的地方便是硬盘的接口。

    外面的声音倒是能从接口出断断续续传进来，无定侧过头将耳朵贴在了墙上，想要听听人类世界的声音。

    “博士……”出现的最多的词汇就是博士，无定皱起了眉头，这些人一直博士博士的叫，那这个博士是他们的上司吗？

    又听了一会，都是各种焦躁的对话和键盘敲得飞响的杂音，无定都听烦了，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啊。

    突然，外面的世界安静了下来，无定立刻竖起耳朵听了起来，是有人来了，那个人的脚步声还很快，是那个博士吧，无定这么想着。

    “……问题……”是个女人的声音，说的话听得不算清楚，但无定一下就认出了这个人的音色。

    是阿清。

    无定瞪大了眼睛，脑中浮现出了自己意识被抽到人类世界后的记忆，无定本以为那是因为阿清在地堡里做了很多对不起她的事，于是她的潜意识在看不清对方样子的情况下，自我具象化了虐待她的人的形象，可事实就是，阿清一点都没有遮掩自己的真实模样。

    无定捂住了嘴，胃里翻涌个不停，恶心的感觉席卷了全身。

    如果说她心里还残存一丝对阿清的感情，那么现在听到的声音直接粉碎了她最后的心软。

    “硬盘……”就在无定陷入负面情绪的漩涡时，硬盘两个字清晰地传进了她耳中，紧接着无定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她所在的硬盘被人拿起来了，接口处的白光也变得安了一些，那个人正在往里看，同时一阵熟悉的香味传了进来。

    无定忍不住冷笑了一下，那是阿清身上的味道，她闻了十几年，熟悉得很，是人类世界的阿清注意到了自己所在的硬盘，然后拿了起来。

    “真是一点都没有隐藏过呢。”无定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真是蠢得可以，阿清身上疑点重重，还整日跟她一起生活，她却一点都没有发现。

    “按流程销毁。”这句话也一字不拉地从接口传了进来，无定顿时就瞪大了眼睛。

    “什么？！”无定下意识就捏紧了胸前的小水晶，阿清要销毁这个硬盘，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得赶紧从硬盘里出去才行。

    “窝囊废啊你，她说什么你就听？！”接口处的白光消失了，无定又经历了一次地动山摇，她知道自己这是被装起来了，无定愤怒地踢了一脚无形的墙，随后抱着腿靠着墙坐了下来。

    对小职员发脾气也没用，无定叹了口气，随后在脑中快速搜索着逃出去的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键盘敲击声慢慢弱了下来，似乎是外面的危机已经过去了，硬盘晃动了一下，无定死死抓着墙，好让自己身体稳定下来。

    伴随着有节奏的颠簸频率，无定逐渐掌控了平衡，她在心里轻轻感谢了一下为自己完整出来而牺牲的两个过去的自己，一个给了她丰富的知识，一个给了她控制身体的技巧。

    “这地方这么大的吗？”无定感觉拿着硬盘的这个人走了超级久，又是坐电梯又是打招呼的，阿清领导的实验室究竟是什么来头？能在这么大的地方运行下去？

    无定依稀记得他们在实验室里说的上面还有社群，这就是她需要找到的一部分真相吧。

    “你好，我是实验室的小刘，请问负责硬件内容转移和销毁的部门是这里吗？”研究员的声音变得很清晰，无定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小刘？这是名字？不对，这是姓氏，人类世界的人除了名字还有姓氏，在外跟陌生人交流都是先报上姓氏，跟地堡很不一样。

    无定在心里默默记着人类社会的社交规则，纯白者的知识帮了她很多。

    “是这里，这是实验室的加密硬盘是吧。”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进来，另一条信息也浮现在了无定脑中，人类社会里男性人数比女性多。

    又是一条跟地堡不一样的信息。

    “对的。”小刘从口袋里把烧焦的硬盘拿了出来，无定听她的声音有些胆怯：“不好意思，它损毁得比较严重。”

    “唔，确实呢，金属部分都烧得有点融化了……”男人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遇到了麻烦。

    “里面的数据不好转移吗？”小刘紧张了起来，无定也紧张了起来，生怕对面说直接销毁算了，那就真的逃不出去了。

    “嗯……可以是可以，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全部传输出来。”男人接过硬盘，放在了工作台上，无定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各种材质的器具撞在一起发出的杂乱响声。

    “我试试吧。”无定看着一个又一个工具在白光处或打磨或撑开，似乎在尝试打开一条通路。

    突然，白光被彻底遮住了，无定心里先是一慌，随后又安定了下来，看来对方是找到了合适的转接口，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赶紧热身，快点跑过去。

    没等无定拉伸几下，漆黑的接口处亮起了一阵幽幽的蓝光。

    “哎？这啥？”蓝光超出了无定的认知，脑子里也没有对应的概念解释，就在无定愣神的时候，蓝光突然变得耀眼，脚下暗沉沉的电子线路也瞬间亮了起来，一阵强大的吸力卷着无定的身体往另一头吸去。

    “妈的！数据传输怎么是这样的啊！！！！！”无定感觉自己像是一片小树叶在龙卷风里被裹挟着快速旋转，四周的数据被绞散吹散，化为无序的小小字节被走了，她死死抓着胸口的水晶，生怕它也在传输中被打乱了数据内容。

    令人不适的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无定尖叫着从高高的半空中摔落，头顶的幽幽蓝光正在快速消失，无定眼睁睁看着一些没来得及传输过来的字符被卡在了另一头，传输过来的数据里也有一些因为字符的缺失，变得面目全非。

    “还好还还好……”无定赶紧低头看了一眼水晶，它还好好地挂着，冰和晴空仍在安静沉睡，没有一点损毁。

    “ziu　敏……”口齿不清的求救声在无定耳边响起，她惊惧着回头，看到一串残缺不全的数据虚弱地闪烁着，刚刚就是它在向自己求救。

    “啊？”无定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那行数据又闪烁了一下，光芒比之前更加微弱，这次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我该怎么救你？”无定很懵，而且这个数据是怎么说话的？它连个完整的形态都没有啊？

    那行数据再次闪了一下，光芒暗淡无比，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无定想到了人类们对话说的数据无法全部传输过来，这就是损毁的数据吗？

    好可怜。

    无定这么想着就向它伸出了手，在手指和它触碰到的瞬间，那行残缺的数据就融进了无定的体内，它携带着的残缺信息也一并涌进了无定的脑中。

    “谢谢。”清晰又微弱的声音在无定脑中响起然后再无声息。

    无定惊愕不已，但随后她摸了摸自己的指头，眉头微蹙，苦涩地笑了一下，她跟那行数据一样，也是个数据啊，只不过跟它们相比自己有了自我意识和形态罢了。

    无定环视了一圈，又不少跟这行数据一样的残缺数据闪烁着黯淡的光，眼看着就要成为压缩传输中被损毁的部分了。

    “都朝我这边来！”无定大声喊着，既然那条数据能出声，那自己说的话，它们也能听见，无定一边跑一边重复着这句话，那些数据似乎都能听懂无定的话，它们尽力闪烁着自己的光芒，向无定慢慢飘来。

    速度太慢了，这样下去它们都会死的，无定咬紧牙用力奔跑着，张开双臂延长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多的接纳着那些濒死的残缺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