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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着画的左侧,那里,海浪翻卷如同巨爪。 “突然之间,就看到海浪在翻转,就好像是形成了个漩涡,旋着旋着,就成了个空洞,黑漆漆的,像是个洞。” “然后听到声音,砰,砰,像是心跳的那种,接着你就看到那个空洞也是一起一伏的,配合着心跳的节奏,像是洞里,有个巨大的心脏。” 曹严华听的极其兴奋,一时间居然词穷:“我就说……跟我看到的一样……也是这样……” 他追问:“有风吗三三兄?还应该有风的。” 风?一万三恍惚了一下。 有。 凉的,森冷的风,带着腥咸气息,迎面吹来。 木代对新生活接受的很快。 极其枯燥,又极其简单的新生活。 每天的活动范围离不开菜场和饭馆,上菜、收银、擦桌子、倒垃圾,像恒定的轨迹,不出半点偏差。 郑梨不喜欢这生活,十七岁的姑娘还是不定性的风,喜欢追逐热烈和新鲜,餐馆的生活却是老旧的框画,把她框在横条竖条当中,还总带着难闻的油腻味。 她不止一次沮丧地问木代:“木木姐,你怎么待得住啊?” 真是甲之熊掌,乙之砒霜,木代觉得这样的生活,对目下的自己来说,是最好的。 如果继续待在红姨身边,罗韧身边,往事挥之不去,空气都会是压抑的吧。 这里没人认识她,缓慢取代激烈,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喜欢就做,不喜欢就不做,她可以静下来,认真想一些事情。 何医生跟她说了很多,无非是:木代,你生病了,你有三重人格,你现在混乱,需要治疗,需要尝试新的方法。 木代不觉得自己是生病,她甚至心理抗拒,不想去了解关于人格的种种分析解说。 她觉得,问题的根由,也许是她身体里有三个自己,而她没管住罢了。 就像三个小妖怪作乱,模糊了她的本来面目,久而久之,连亲人、朋友、爱人都不知道她的样子了。 为什么没管住,大概是她胆小、怯懦、逃避,听之任之,头埋进沙子里,眼前一黑,以为世界就不转了。 就好像个大宅子,主人不出手,下头人就蹬鼻子上脸,钱账、人事,全是一锅乱粥,如同里说的那样:渐渐露了那衰败的气象来。 那她现在,就来出面管一管,正本清源,扬威立万,必要的时候,杀一儆百。 这感觉新奇,她好像登上权座,对着黑暗中影影绰绰的许多自己发号施令。 不管是三重人格,还是三十重人格,都要听我的。 心病,无外乎有心结,一个个疙瘩,把她的生活都拧的面目全非。 没关系,从最初的最初,一个个来解,渐渐还自己本来面目。 不需要何医生,不需要新型疗法,也不需要林林总总的药。 我就是我自己的药,我就是我自己最好的大夫。 郑水玉慢慢有点喜欢木代,老板总是喜欢勤快的工人:木代手脚麻利,做事利索,不偷懒也不拖沓,闲下来的时候,她就安安静静的在靠近门口的桌子边坐着,阳光从玻璃门里透进来,拂在她的脸上。 郑水玉跟她聊天,问,多大啦,有男朋友吗。 木代说:有啊。 这个“有啊”让郑水玉大为惊诧,和所有好奇打听的中年女人一样,她其实是想接一句:要么姨给你介绍一个? 居然“有啊”。 “长相怎么样,帅吗?” 木代低下头,抹布在桌子的一面反复的揩,唇角露出浅浅的笑:“帅的。” “家里有钱吗?” 木代想了想:“有吧。” “对你好吗?” “好。” 郑水玉有点纳闷:“那他怎么放心让你一个姑娘家出来,在这种小地方打工呢?” 木代说:“他忙啊。” 说的理直气壮,郑水玉有点搞不懂她。 下一秒,她进了后厨,郑水玉的老公何强是主厨,刀工不错,在给土豆切条。 他教木代:“手指要弯起来,手背抵刀面,这样就不会切到手了,下刀要快,足够快的时候,那就是刀光一片……” 其实何强远没到那个境界,只在小姑娘面前摆忽罢了。 木代说:“我试试。” 她尝试性的切了几下,然后手上渐快,铎铎铎铎,刀刃和砧板相击相打,像是快节奏的音乐。 切完一个,又一个,砧板上堆满细细的淡黄色土豆切丝,姿态优雅的艺术品。 何强张大了嘴在看,郑水玉和郑梨都被这声音吸引,从厨门处探进头来。 再伸手摸,盆里空了,土豆已经切完了。 木代拎起刀,向着砧板用力一掷,菜刀的边角剁进木板,铿然而立,像音乐乍停的一记强音符。 然后转身,面对着三个人合不拢的嘴,屈膝、低头、一拎围裙,像谢幕的芭蕾舞小天鹅。 咯咯笑着就出去了,舒心舒意。 郑水玉觉得,这个服务员招的真值。 下个月或许可以给木代加工资,省得她心气高,被人挖墙角跑了。 这天晚上,晚饭时间刚过,夜宵时间没到,刚好是一轮空闲。 木代坐在餐馆门口,看对街那个红色的公共电话亭。 然后拿了纸笔,趴在桌上写着什么,写完了,抬头看郑梨,招手让她过来。 郑梨没来由地喜欢她,就喜欢跟在后头屁颠屁颠,一路小跑到跟前。 木代说:“有钱吗?帮我个忙。” 她想打电话,但刚上工,还没来得及预支工资,口袋里只两个一角的钢镚。 郑梨赶紧点头:“有!” 两个人挤到电话亭里头,木代转身关好门,郑梨投了币之后,她慢慢地摁下一串手机号码,等候的当儿,把纸条塞给郑梨,说:“照着念。” 借着街灯和巷子里林林总总的各色灯光,郑梨看清楚那行字,她有点不明白,看向木代,想问:为什么? 木代背倚着电话亭的玻璃面,头微微歪着,格子衬衫卷起了袖,露出白皙的手臂,她伸出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多讲话。 目光温柔而沉静,长长的头发拂过肩膀,被后头打过来的灯光笼出柔和的光晕。 郑梨觉得,自己如果是男人的话,几乎就爱上她了。 电话通了,那头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喂?” 郑梨一怔,赶紧举着字条,用自己不标准的普通话,磕磕巴巴照着念。 “您好,本公司专营各类房产,佣金优惠,服务到位,是您投资置业的不二选择……” 电话挂断了。 郑梨捏着字条,有点不知所措,木代低着头,一直在笑。 过了会,她轻声说:“真没耐性。” 说完了,门一推,往饭馆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