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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的安宁。我在识海里呼唤起江连舟。“你还在吗?”“别说话,省点力气。”他听起来也极虚弱。好像比我还虚弱一点,我想。经脉中忽地又涌现了一小股灵力,不必想也知是江连舟给我的,不知他又如何压榨自己了。他看起来是想要替我修复,但我将那灵力偷偷截留了下来。他很快也无以为继,只得停下。四周静得一丝声气也无。“你这段日子去哪啦?”我问。有了声音,总算驱散了些死寂之气。他沉默一会,大概是发现自己修复无望,渡到我身上的灵气如泥牛入海,这才放弃了。“我被人压制住了——有人阻止我接触你。”我眼前忽然闪过梦境中那个人的背影。“那你知道是谁吗?”他不说话了。也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答我。“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换了一个更想知道的。等了一会,听见他问:“林期归,你怎么了?”我忽然间就知足了。看,还是有人记得我的。我得意了一会儿,还是小声替他澄清:“你现在只是没想起来,等你都想起来了,就不会想着救我了。”“我会。”他没有半分迟疑。我听了,极是高兴,一颗心瞬间轻快了起来,不受控制地要飘上天。不过嘴角使劲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笑没笑出来。然而我还没高兴多久,就真的再笑不出来了——痛觉不知为何又复苏了,我立刻疼得生不如死,当真恨不得立刻便死去。我疼得要打滚。但我哪里还滚得起来,我现在不过就是一滩烂rou,睁着双废眼等死罢了。我如今只想求个痛快。“你在想什么?”江连舟也不知想干什么,竟一副要与我谈天的样子。他不知道我要疼死了吗?我没有说话,但我其实在心里认真答了他。我在想,自己此刻为什么还没有死,为什么还要吃这些苦、受这些痛。我明明是作器物而生的,汲汲营营无所得已经够惨的了,为什么此刻到了这地步,只不过个求死,竟还是没有能如愿。血色弥漫的视野中忽地出现了一颗莹着白光的珠子。我被这唯一的光亮吸引,转着眼珠子去看。但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这白珠通身萦绕着温郁的灵气,带着馥郁的香气。更重要的是,此物一看便知是由最精纯的灵力凝成,不知要折损多少修为,甚至伤及灵基;而这里除了我就是江连舟,这珠子出自谁不言而喻。我怎么可能要?“将这珠子蕴养入你体内,可暂保你无恙。你再等等,彼时云时必已想清楚,他会来救你的。”“救我……”我喃喃着,“救我作什么呢?师尊为我取名期归,等的是谁,你不知道吗?”我说着,忽地从心底爆发出力气来,好似一切阻碍都不存在了,“天心江家,禀正道而生,以无情入道,世代以身护道——我是什么?我是借着你江楼一念之差生出的心魔、种入神魂的魔种,才得有这一世的活命!我的神魂中生来便携着魔种……”——我是他们本就要丢弃的东西,是注定要被杀死的!我惶然停了下来。张着嘴喘气,进气没有出气多,“嗬嗬”地像一个老旧的破风箱。“……总会有办法的。”他沉着声,声音中有不忍,还似有一丝颤抖。我的眼皮开始发沉,越来越重,已无暇多辨他的异样。闻言,只是扯了扯嘴角。我不言不语,只是静躺着。又过了许久,终于叫我攒够了最后的气力,借着方才他渡给我的灵力,居然真的叫我凝出了莲舟。“你要做什么?!”他立时察觉到了我的动作,识海中响起的声音陡然变厉。他若有实体,我大概已经被九重巅上的威压压得动弹不得。但可惜,他现在连灵体都算不上,方才所耗更是让他虚弱不已。是以他此刻除了呆在识海中感受我,什么都做不了。“林期归!”我将莲舟剑控起。“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要担这样重的担子……作天道之人转生的过处。”“不过呢,我虽是你寄魂的容器,但师尊却是确确实实地将我从那死人堆里捞了起来——是将我,不是你江楼的什么东西……让我、让我也算活过。”“既如此,我总是有欠于他的……”我断断续续地,也不知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更不知是说给谁听。“欠什么欠?!你既是我的神魂,自然该听我的!”这是什么蹩脚的理由?我恍惚着都听笑了,却又有些怅然。“哈。”我笑了一声,不再应他。汹涌的血从我四肢百骸处渗出。我快没有力气了——是以更要抓紧。我强撑着,用尚还清醒的神识控着莲舟,将泛着寒芒的剑尖抵上心口,寸寸推入,同时催动焚魂咒。多谢他借给我的灵力,不然我还御不起莲舟。江楼要淬魂,便是要用无极火焚煅受染魂魄,凡魂自然受不住这火,但我魂魄中属于他的一魂一魄却可以。无极火可烧断一切魔源,焚尽一切魔念……让一切重归清寂。我已经感受到了灼烧的极火。识海中有人语气焦急,不知在说些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我感觉到自己飘了起来。最后一眼,血色褪去,曦光破现。忽地,天地色变。但这一切,已与我无关。第46章69、我想起了自己匆匆而过的一生——不是作为林期归,而是……江临。焚魂禁咒召来了我在天地间游荡的一魂一魄,它们从天地间升腾而起,融回了我的神魂之中时,我终是明白,从来没有什么林期归,而只是我江临。我这一生,最愧对的、如今最舍不下的,只有江楼和云时二人。我是江家没落旁支的庶子,父亲冷漠,主母恶毒,身处境地如何不需多讲。幸好家中嫡兄半点不成器,连江家主家的挑选都过不了,这才有了我以庶代嫡、入主家受学的机会。我还记得那个光线昏暗的祠堂——我在那里面跪了十二天,更深露重时,寒气便从地而起,沿着我跪僵了的膝盖爬满全身,夜夜如此。临到主家来遴选的人要走时我才被放出来,随意拾掇一下便被赶上了马车。天马扬蹄,扯着马车飞奔而去。我那时便想,我绝不要再回到这个地方来。遇见江楼,大概花光了我此前和今后几年所有的运气。他将我留了下来,然后又忘了我,叫我被欺负得可惨。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无能。也是在那段黑暗无光的日子里,埋下了我牵连他们的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