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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们走前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便连一碗热粥也没留。连笙翻箱倒柜寻不见吃的,正又饿又恼,一个回身不慎撞落台上的竹箅子,竟露出笼屉里头两排汤团来。 想是黎婶做得多了,一时吃不完,便搁在此处的。 连笙看得两眼发直,心想左右都是挨骂,何不先充了眼前的饥。于是她撩起袖子,干脆连笼屉也给一锅端了,搬回自己房里,又折回去偷了锅碗,背了些砖,从墙角捡来满怀的柴火,胆大包天地在房里搭上炉子,大半夜的煮起汤圆来。 她手脚熟稔,利落地拿出早年间在乞丐堆里学会的那一套,架锅生火。看着锅中的水渐而冒泡,招着手在喊那些糯米团子“来呀,来呀”,心情一时又好得不得了。 然而她一门心思扑在填肚子充饥上,便全然没注意,在她偷的所谓的柴火里,小小一捆全是堆在墙根的爆竹。她将爆竹一股脑全丢进土灶中,就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把整座将军府都给炸醒了。 长恭急匆匆赶来时,连笙正一脸茫然地跌坐在院中,脸上身上林林总总,皆是石片断竹碎渣子划开的口子。气浪震得她双耳嗡鸣,脑袋发懵,她就那样傻傻地呆坐着,看整座院子一片狼藉,窗户房门没有不被炸开的。 长恭赶紧蹲下身检查她的手脚,发现不过是些皮外伤后又一把将她拽起来:“你怎么回事,做什么了?” 连笙被这惊天一炸炸得尚未缓过神来,直到长恭又问了一遍,她才动了动眼珠,磕磕绊绊地说起:“煮,煮汤圆。” “煮汤圆?” “啊……啊,煮汤圆。” 长恭只觉不可思议极了,知道她今天闹别扭不肯去六部,不去便不去吧,可哪知她半夜三更不睡觉,还会躲在房里煮汤圆。且是最最匪夷所思的,一碗汤圆,还能将院子给炸了! 简直教他目瞪口呆。 直到墨白二位先生推了长青一并赶到,捡起地上的半面爆竹残片,他才恍然觉出这是怎么回事。 眼下院中乱七八糟的,且不说没有一间客房能住人,就是加急修缮,也必得等到明天了。连笙从头到脚,一身的大小口子,长恭权衡左右,便问可否将她暂且安去白先生的屋里,与白先生同住一晚,顺道也请白先生替她治伤。 白先生倒未置可否,只抬了抬眼皮,别了连笙一眼道:“只她别也将我屋子炸了就好。” 连笙被那气浪震得发懵,半晌也回不过神来,直勾勾地还在盯着那点爆竹发呆,听见白先生讽她,竟也一声不吭。长恭自当她是默许了。于是她就拖着一身的伤,卷了些被炸得七零八落的换洗衣裳,连夜滚去了白先生的屋子。 白先生与墨先生同在长青的院子里住着,但他二人虽总出双入对,却唯有这住处,一人一屋,分榻而眠。 长青的院子不大,正中由他住了,左右二厢便让墨白二位先生给分了去。长青一路领着连笙往回走,一直送到白先生的房门口才离开,剩下白先生与连笙站在门前,连笙强忍住身上的大伤小痛咧开嘴笑笑,难能客套,可白先生却冷着一张脸,斜了她一眼便径直推门而入:“进来吧。” 连笙的半抹笑都还僵在唇上,不觉颇有些尴尬,只是今夜寄人篱下,也只得低眉顺眼些。她遂而低了头迈进房内。 数九隆冬,房内却无半点炭火,白先生的居所,清冷得就和她的人一样,连笙不由打了个寒颤。看白先生指了指房中一张椅子:“坐。”一看便觉椅面定是贴着屁股地冷,然而白先生不容分说的一个字,她也只得硬着头皮坐下去。 白先生转身去生暖炉,而后打了一盆热水,又抱来一只木匣,连笙坐在椅上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来回走了两趟,忽然在她身前站定,伸手便来解她的衣裳。 “白白,白先生你做什么。”她双手捂着胸口一个蹦跶站起身来。 白先生一副无言以对的冷脸看着她,这般煞有介事的模样,倒像她要非礼她似的。她不屑地撇了撇头,用下巴指指桌上的木匣子,张口:“上药。” “上药……噢,噢。”连笙这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讪讪地涨红了脸。 白先生给她清理伤口,连笙便就安安分分地坐在椅上,一面不时疼得倒吸几口凉气,一面也不住地打量白先生。只见她动作干净利落,手法细致熟稔,想来确是行过不少医的,又观她体态纤瘦,一身白衣飘飘袅袅,倒甚有世外高人风范,于是连笙不由又腆了脸问:“不知白先生师从何方?” 白先生显然不愿搭理她,连眼皮子也未抬一抬,随口便答了句:“他方。” 连笙吃了个瘪,悻怏怏地缩了缩脖子,不再作声。可片刻过后,她又按捺不住地小心探问:“那你与墨先生……” 这一回,白先生倒是抬起头来了,眼见连笙颇有些好奇的模样,转身便倒了杯水递与她:“喝了。” 连笙一愣,虽然不解,却也还是捧手接过。 她喝完了水,正等白先生再答她的话,可不想白先生接下空杯,便又一言不发低头忙活去了。“白先生……”连笙张口想要提醒她一声,方才的话还未接的,然而她话一出口,却惊觉自己竟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连笙怔了怔,当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又喊了一句“白先生”,可白先生与她,仍旧皆是充耳不闻。 “白先生!白先生!”她手脚并用地示意白先生看她,白先生在这手脚相加里终于抬起了脸,连笙好歹指指喉间,想要告诉她嗓子不对,却不想白先生抬起脸来会先行一步开口道:“是,你话太多,我把你药哑了。” 哑了?哑了! 连笙登时气性乍起,自己不过只多了两句嘴,就两句嘴,她竟就下这样毒手! 她猛地大吼一声“喂!”,出口却又发现她听不着,正着急,火急火燎间想起鬼不晓,于是拿上便吹。才低下头准备接着上药的白先生,一听便抬起头来,两眼一瞪。 她这般直直地盯着她,神色肃穆,连笙叼着的鬼不晓一时又灰溜溜地落回颈间,这下想起小心翼翼地闭嘴了,听见白先生认真地告诫:“你若不吵不闹,等我忙完了,我自会将这哑病治好,可你若不听劝,我便教你哑一辈子!” “别别别。”连笙摆摆手,抿紧了嘴唇,想了想,又使劲儿点了点头。 白先生这才安下心来,兀自上药去了。连笙就那样老老实实地坐着,一时间还心有余悸,想她既敢随手下药,又能轻轻松松救人,当真是惹不起,惹不起。 第19章 卷四 新岁(伍) 整整一个时辰过后,白先生收拾停当,解了连笙的哑病,连笙才觉通身舒坦,比起身上的大小伤口悉数包扎完毕又换了身干净衣裳,还要